说的那么流利，丝毫没有停顿，也没有迟疑。

自然的就仿佛随口说出口的一般。

云欣雅呆呆地仰起头，看着他的脸。

一时之间连哭泣都忘记了，整个人就如同散了生息一样，毫无声响的坐在地上。

她看着陈宇哲的眼睛，试图从他的眼里看到哪怕一丝的不忍、心疼与怜悯。

但是她什么都看不到。

陈宇哲的眼睛就像深不见底的幽洞，无比深邃，将她所有的期待全部吸了进去。

却始终没有回响声传来。

陈宇哲也在盯着云欣雅的脸，一动不动地努力维持着自己的表情。

他知道，他不能露出破绽，绝对不能展现出哪怕一丝一毫的犹豫，一定要将她最后的希冀全部斩断掉才可以。

……尽管他现在也很难受。心脏就像要炸开一样。

但是他必须咬紧牙关，强行控制着自己的每一个表情和肢体动作。

不能留下一丝念想。

但是让陈宇哲有些惊讶的是，云欣雅比他想象中还要平静，没有预想中的崩溃号啕大哭，也没有冲上来对自己拳打脚踢。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自己。

许久，她苍白地嘴唇才颤抖着说道：

“……为什么？”

“为什么，一定要用这种方式？”

“你真的……不怕我恨你一辈子吗？”

陈宇哲沉默良久，才缓缓摇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只是玩腻了，所以才告诉一直被蒙在鼓里的你而已，让你看看自己的样子有多可悲可笑。”

即便他已经这样说了，云欣雅依然仿佛没听到一样，自顾自地问着：

“你真的，哪怕说出这么狠心的话，也一定要我离开吗？”

“为什么……不愿意带我一起走呢？”

“你知不知道，得到了之后再失去，远比从未触碰过更加痛苦？”

“你知不知道，带我走过了那么多美好，却又将我一个人扔回原地，对我到底有多残忍？”

“你知不知……你真的这样说的话……”

滚烫沿着她的侧脸轻轻滑落，瘦削单薄的肩膀此时更加忍不住颤抖。

泪水中，云欣雅绽开了一个绝望的笑容。

“我真的会恨你一辈子的。”

陈宇哲的呼吸急促了起来。

他险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只能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足足好几秒，才缓缓睁开眼睛，恢复了那副冷漠的表情。

“随你怎么恨。”

“我从来都没喜欢过你。”

“你怎么恨我又跟我有什么关系？”

云欣雅直直盯着陈宇哲又看了很久，突然失笑了起来。

“呵呵，陈宇哲。你够有意思的。”

“你知不知道，老娘最恨你这种自以为是的蠢蛋了？”

“什么操控别人的爱情，别他妈犯你的狗屁中二病了！真把老娘当傻白甜了吗？”

“告诉你，你真以为老娘离了你就活不下去吗？真以为这样就能让老娘就范吗？”

她恶狠狠地指着陈宇哲的鼻子说道：“老娘今天还就告诉你了，我！偏！不！”

“我一定要狠狠地打你们所有人的脸，告诉你们我不是一时冲动，我可以自己决定自己的命运！”

“但不管最后结果如何，我都一定不会原谅你。”

陈宇哲看着面前死死咬住牙关，眼眶红红地望着自己的云欣雅，心头一时默然无语，任由她肆意骂着。

她一字一句将最后的话说完之后，用手臂抹了抹眼睛，然后转头就走。

身影渐渐消失在了陈宇哲的视线里。

陈宇哲不知道她要去哪儿，因为此时他也茫然的仰起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

……她说得对。

自己真的太自以为是了。

天真的以为什么事情都在自己的掌控中。以为自己只要坚定了念头去做某件事，就一定能成功。

但这个世界，哪有这么简单轻松的事情。

自己不过是个中二病没毕业的普通高中生而已。

他突然觉得很累，那种发自灵魂的疲惫感险些让他眼皮直接合拢，直接睡倒在冰冷的地上。

一直闭着眼睛休息了很久，他才重新睁开那双无神的双眼，摇摇晃晃地往回走去。

……未来会怎么样，他不知道。

但他知道。

也许他和云欣雅的故事，就要到这里结束了。

——

——

第二天，他得知了云欣雅离家出走的消息。

当云欣雅的父母再度风风火火地跑到学校询问陈宇哲云欣雅的去向之时，陈宇哲已经如同一具死尸一样，不管怎么问都只是摇头，一句话都不说。

看到他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云欣雅的母亲气不打一处来，嚷嚷着就要在班门口动手扇他的耳光，最后还是被班主任和云欣雅父亲同时拦了下来。

云欣雅的父亲也深深地看了陈宇哲一眼，却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摇头长长地叹了口气。

最后，班主任陪着云欣雅父母去派出所报案了，只留下了陈宇哲一个人还双目无神的站在班门口，一动不动。

整个班级的人都在探头探脑的凑热闹，对于陈宇哲的指指点点和窃窃私语声也越来越多了起来。

“……听说了吗？那个陈宇哲将咱们班花云欣雅哄骗成女朋友，玩腻了又把人家抛弃了，逼得云欣雅精神崩溃离家出走了呢！”

“真的吗？哇，这人怎么这么畜生啊？云欣雅为什么能看上这种人渣啊？”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听说啊，陈宇哲是个PUA，特别善于玩弄人心，云欣雅就是太单纯了才被他给骗了呢！”

“天啊，真是太可怕了，我们可千万要离他远点啊。”

“记得也提醒身边的人离他远点哦，说不定哪天身边的人就中招了呢……”

那些嘈杂声陈宇哲完全听不到，也可能是不想听，耳朵就选择性忽视了。

但是不知何时，他的身前出现了一个身影。

陈宇哲好不容易才让视线聚焦在身前的人身上，他这才看到一个带着刻骨仇恨的眼神和攥紧的拳头。

是吴雨樱。

“为什么要这么做？”吴雨樱死死地盯着他问道。

陈宇哲默不作声。

“啪。”清脆的耳光声回响在班门口。

“你知不知，雅雅到底有多喜欢你？”吴雨樱的情绪无比的激动，她厉声质问着陈宇哲。

“为了你，她究竟改变了多少？牺牲了多少？”

“她将全部的生命都放在了你的身上，你就这么毫不在乎的扔掉了？”

她一字一句地怒骂着：“陈宇哲，你他妈的还是人吗？”

那些愤怒的谩骂声落在陈宇哲的身上，仿佛不痛不痒一样，陈宇哲依然失神的发着呆，仿佛什么都没听进去一样。

后来，吴雨樱的情绪也越来越激动，在揪着陈宇哲的衣领半天后，才被同学拉开，在被拉走的路上还止不住的咒骂着。

“陈宇哲！你这畜生！”

“你早晚要遭天谴的！”

一直到她被拉走，陈宇哲都仍旧是一动不动。

一直到晚饭时间，热度渐渐散去，班里人都去食堂吃饭了，陈宇哲依然呆呆地站在班门口。

冷不伶仃的，一个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累不累啊，一直站着？”

陈宇哲第一次双目出现了一丝神采。

“还行。”他的声音无比干哑，仿佛许久没说过话了一样。

“那行吧。陪你站会儿。”

韩城拎着瓶矿泉水放在走廊的围墙上，然后趴上去看着楼外的风景。

“……这次玩脱了？”韩城略带调侃地笑着说道。

陈宇哲没有回话。

“已经这样了，要不先休学一段时间吧。回家休息两天。”

韩城慢悠悠地说道：“我已经给颜姐打过电话了，很快她就来接你了。”

陈宇哲抬头看了他一眼。

“别瞪我啊。”韩城一脸无辜，“如果事情没到这种地步，我至于给颜姐打小报告吗？主要还不是你现在这状态留在学校我不放心嘛。”

“更何况，还有个在背后疯狂传谣言的狗，我得收拾一下呢。”说着，韩城的眼睛危险的眯了起来。

陈宇哲不知道沉默了多久，突然回了一句：

“谢谢。”

“诶，谢就见外了。”

韩城笑嘻嘻地耷拉在他的肩头：“反正我是觉得挺可惜的。云欣雅这姑娘原本应该真的有机会成为打破你心魔的那个人，只是事情到了这一步谁都预料不到。”

“要是还有转机的话，我拼了命应该也要帮你争取到的。”

说完，他还悠悠地叹了口气：“唉，只是造化弄人啊。”

陈宇哲也怅然的看着即将落下的夕阳。

就像歌里唱的那样，美的像一个遗憾。

“陈宇哲。”

韩城突然问道。

“我现在再问你一次。”

“你难道真的，还没有喜欢上云欣雅吗？”

陈宇哲沉默了很久，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只能反问回去一句：“你觉得呢？”

“我觉得啊。”

韩城笑眯眯地说：“如果你真的对她毫无感觉的话，那么你从一开始就不会对她父母妥协，而是会带着她一路抗争到底了。”

一番话，说的陈宇哲抿着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如果是我认识的陈宇哲，他确实不会向任何人低头，也不会向任何人服软，因为他就应该是那种无法无天、骄傲到谁都不放在眼里的混世魔王。”

“而有一天，那个混世魔王却卑躬屈膝的向人认输了。”

“那不是他长大了，也不是他变弱了。”

“——是因为他有了很爱很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