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显得有些狭窄的巷子在这里突然开阔了起来,露出了书院那雕饰朴素的门楣,以及高挂在门上,用稳重的行隶书写这“知行书院”四个大字的牌匾。

再走近一些,便能看得清书院挂在书院大门两侧的门联,木制的门帘上用和牌匾一样庄重的隶书书写,左书“榜百年树”,右书“读万卷书”。

古人说见字如面,从一个人的字里便能看出一个人的品质,而能写出如此刚正庄重的字的人,恐怕也是和他的字一样庄重刚直吧。

在书院大门前站不多时,书院的大门便在吱呀一声中被人缓缓从里推开,一个花白头发的老者提着一把扫帚,慢慢从大门中走了出来。

老人一身竹纹青衣,踏着一双黑绸步履,虽然面容和身形都已显出了老态,但那双眼睛却还是带着年轻人的活力和魄力。

扫帚还未落地,老人微微抬起的双眼便注意到了这个默立在书院阶下数步的青年人,随后便又一次垂下了双眼,默默的扫起了书院门前那一方不大的石阶。

那是个很奇特的青年,在看到他的第一眼,老人从他的那一身尘埃未褪的灰色衣袍和身后背负着的一方长木匣判断,他是一个风尘仆仆行走江湖的人士,但却又感觉到有什么不对。

再看第二眼,老人便知道了原因,这个青年身上不带一丝江湖的草莽气,反而是缠着多年苦读的书生学士才会有的厚重书卷气。这让老人又觉得他是一个来此求学的读书人,但却还是感觉有什么不妥。

当第三眼看完,从他身上移开了视线,老人才猛然惊觉,这个青年身上似乎还带着一丝出离凡尘的清净气息,就像是一个阅尽了无数时光的老人,对一切都看得很淡很淡。

也是至此,老人才感觉自己根本看不透这个青年。

刘心默也不急,他注意到了老人投向他的那一缕视线,随后便微微拱手,向面前的老人微微躬身。这是小辈对长辈应有的礼仪,虽说刘心默在年龄上是老人的无数倍,看过的世态炎凉大概也是这个老人的无数倍,但他自觉自己在做人方面还依旧是个小辈。

不过是半刻之后,老人扫净了书院石阶上的黄叶,重新直起腰看向了一直向他躬身的刘心默。

“你这小子,也是奇怪。”

对于自己看不透老人也不恼,声音里反而带着快活的笑意。

“你就是青州徐公说的那个人吧。快起来吧,我这个糟老头子可受不起你的礼。”

刘心默直起身,对着老人轻轻一笑,他还是对这个没什么架子的老人有不少好感的。

“先生说笑了,我不过是天地间一介游子,又是小辈,有什么受不受得了礼数一说呢?”

“哈哈哈,你小子也是有意思。”老人咧嘴笑了笑,“我是幽州姜文瀚,敢问小友可是青州刘心默?”

“小子正是。不过,我也非青州人士,只不过是路过青州,徐公好心助我寻一份差事作罢了。”

刘心默几步便走上石阶,从怀中掏出徐公托他带给姜老的信,然后随手接过了姜老拿在手中的扫帚。

扫视了一眼信封上的字迹,确认了那确实是徐公的字迹,姜老便把信收入怀中。

大约三天前,徐公便飞鸽传书告知了姜老刘心默要来的消息,只不过,姜老从未想过这个看起来略显瘦削的青年会来的如此之快。

“来,先进来吧。”

“嗯,先谢过姜老了。”

跨过门槛,便是书院的中庭。

不得不说,知行书院的中庭是北方,尤其是塞外罕有的样式。

中庭中被枯黄的草皮覆盖,两条石板小径穿过中庭,把中庭分割为四块,在中庭中央,更是有一颗巨大的梨树。这颗梨树并非天界的秋梨,而是当年名满华夏的砀山梨树。梨花的花期早已结束,而如今业已进入挂果期的梨树上,则挂满了沉甸甸的酥梨。

虽然没有江南庭院的流觞曲水,假山怪石,也没有常有的亭台舞榭,但却还是别有一番韵味在其中。

注意到了刘心默的视线,姜老似是开玩笑般的开口。

“刘小友一直看着我家的梨树,是想尝一尝人界的酥梨滋味吗?”

刘心默微微摇了摇头。

“虽说砀山梨确实好吃,但我这次并非为饱口腹之欲,只是睹物思情罢了。”

姜老似乎对刘心默的回答很满意,又笑了起来。

“徐公所言不虚啊,刘小友果然见多识广,眼光毒辣,一眼就看出我这是人界的砀山梨。”

“这倒是徐公和姜老过誉了,我本是人界人士,自然对这些东西有些涉猎。”

刘心默垂了垂眉眼,继续说道。

“我的故乡就有一条两侧布满梨花的小巷,所以能一眼认出。”

“原来如此。”虽然听刘心默说自己是人界人士,但姜老也没有感到有什么意外。

毕竟早在千年前,人界的人和妖就开始涌入天界,带来了无数新奇事物的同时也基本完成了和天界人的融合。到了今天,人界人的人和妖早就不怎么稀罕了。

过不多时,一老一少的两人就走进了书院的一间偏房,也是姜老自己的住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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