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与那个青衣男人分别之后,刘心默便牵着那匹老马,慢慢朝着太平客栈走去。
暂时把老马和行李寄存在客栈后的马厩中,刘心默便跨进了客栈陈旧但却润滑良好的大门,径直朝着一楼最深处的柜台走去。
太平客栈的一楼也兼做酒楼,周围的食客和住店的客人们现在正围坐在桌边,就着盐水煮的毛豆和花生米下酒。而扎着白色头巾,把一块同色的毛巾搭在肩头的小二似乎并不怎么忙碌,正悠闲的坐在柜台后,百无聊赖的摆弄着面前的酒具。
刘心默的脚步很轻,他就像一尾穿梭在礁石间的游鱼,轻巧的无人注意到刚刚有人走过他们身边。直到刘心默走到小二面前,用手指轻轻叩击了一下柜台,犹自在做着白日梦的小二才惊觉自己面前多了一个人。
“嗯……这位客官,你是打尖呢,还是住店呢?”
不过小二也不愧是这座边塞要冲的小二,在这间太平客栈住过的江湖人士他也不知见了多少,就算是这种突然在自己面前出现的手段也只让他短暂的惊讶了一瞬。
“要一间下房。”
失望的神色短暂的从小二的脸上掠过,但他的声音还是一如往常的热情。
“好嘞,下房一日两百文,不知客官你要留上几日?”小二抬头打量了一下刘心默满是尘土的衣衫,又补充道,“客官看起来是远道而来,不如来点什么吧。我自作主张,请客官你一壶醉沙场。”
虽然面前的人看起来不怎么起眼,就连出手都不怎么大方,但当这些人是江湖中人时,却又决不能以此蔑视他们。大概是两年前,一个路过此地的侠客曾对他说过,总是有一些大能喜欢装弱,然后在被蔑视的时候暴起发难。
那个词是怎么说的来着?对,扮猪吃虎,套路,还有打脸什么的。
也不知是不是看出了小二的小心思,刘心默只是平静的对小二笑了笑。
“我要在这留上一旬,那就承蒙你的好意,再帮我上一些黄牛肉吧。”
从怀中掏出一只小钱袋,刘心默掏出了几钱碎银子排在柜台上。
“剩下的钱就聊表我对你的谢意吧。”
“那真是谢谢客官了,这是你的钥匙。”从柜台后掏出一枚钥匙放到刘心默面前,小二忙不迭的为刘心默指出了一张还空着的桌子,“客官请先到那边坐,您的东西很快就到。”
收了刘心默的银子,小二自然是欢天喜地的跑到后台去准备酒菜,而刘心默则是坐到了靠窗的桌边,默默的眺望着熙熙攘攘的长街。
刘心默有些出神,也不知为何,不久之前那个为他指路的青衫男人的样子又一次浮现在了眼前。
刘心默自己也觉得在发呆的时候想到一个男人有些奇怪,但这绝不意味着刘心默有断袖之癖,他只是在和那个男人交谈的时候感受到了一种奇妙的气息。
一种无比古老,但他却偏偏又很熟悉的气息。
“大概……要和他再见上一面了。”
又过不多时,小二就把刘心默要的酒菜端上了桌。
也不知是不是对这个身缠奇妙的书卷气的灰衣男人感到好奇,小二一边为刘心默斟上一杯醉沙场,一边开口问道。
“客官你不像是幽州人士,这次来朔关……是有什么要事吗?”
像是没有注意到小二的问题,刘心默依旧呆呆的望着窗外,那只没有被黑布遮掩的灰色眸子像一池宁静的碧水,倒映着整条长街的火树银花。
“也不是什么要事,只是受人所托,来这寻一个人而已。”
刘心默依旧看着窗外,但随即回头看向了小二,嘴角擎着略带点歉意的微笑。
“抱歉,刚才看的入神。”
这下,反而是小二有些受宠若惊了,毕竟江湖人士最大的特点一者是侠义,而另一者自然便是蛮勇了。虽然小二也自知不是读书的那块料,但他幼时好歹也读过那么几天私塾,略懂一些之乎者也。
小孩子嘛,看的最多也最爱听的不外乎那些江湖上的话本故事,想做的自然都是行走江湖惩奸除恶的大侠,而不是一整天满嘴只有之乎者也,百无一用的书生。但那间私塾的老师说过的一句话,小二至今都难以忘怀。
侠者,以武犯禁。
这句话用来形容那些江湖人士则是再正确不过了,但面前的这个男人却和其他人不同,与其说他是个行走江湖的侠客或是修者,他更像是一个风尘仆仆的书生。
微微摇摇头,把从脑海中浮现的念头甩出去,小二斟好了一杯酒,把盛着微微有些浑浊酒液的酒杯奉上了刘心默手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