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天高云淡，大雁南飞。
黑诊所关着卷帘门，从门缝里勉强看得出里面还亮着灯，恐怕一夜未熄。
两只仓鼠各自蜷成一只团子，缩在鼠笼里发呆。
它们小小的脑仁记不得昨天晚上在手术室里发生的一切：
从深夜到黎明，从十点到六点，从暗夜到破晓，
手术花了八个小时才完全收工。
凌晨六点，无衣坐在手术台旁，目不转睛地盯着手术台上那光溜溜的丫头看了十几分钟。
……别乱想，动这种通宵大手术是绝对要全部扒光的，这是职业修养懂吗，职业修养。
纯银圆珠全部剔除，胸腔脏器重构，整体外貌按照自己鬼人状态的胸部进行了美容修复……不要问自己鬼人状态是什么，秘密。
说起来自己单身二十多年，除了亲妈以外还没见到过这么可爱的女孩子，而且还是永远长不大的血魔，要是以后一直都会是这么可爱的样子……
无衣漫无目的地想着，打了个盹，做梦去了。
这一睡就是两个小时，在梦里，无衣梦见了那天使般优雅而美丽的白毛萝莉。
啊，天使降临到我身边。
……
直到早上六点半，梦醒时分。
响亮的尖叫撕破了这片宁静的晨熙。
“咿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从短暂的美梦中被尖叫声惊醒，无衣刚哆嗦着睁开眼睛，眼前便是梦中天使那张羞红的脸。
……还有天使平坦的胸口，
以及天使的粉拳——
“木大！”
“噗噢！？”
更正，是鼻梁骨粉碎击。
刚睡醒脑子迷迷糊糊的，等被这丫头一拳头照脸揍过来无衣才明白了现状。
无衣慌忙抬手阻拦。
这丫头误会了啊！
“等、等一下！这位小姐你……咱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个屁！”
哎你怎么骂人呢……
“木大！”
又是正面照脸一拳，无衣的鼻梁骨在哀嚎。
……
五分钟后。
诊所里。
无衣从洗手间水池前抬头，看着镜中被自己修复完好的鼻梁骨。
笼子里的仓鼠们已经苏醒，抱着两只花生米窸窸窣窣地啃着，鼠笼旁站着身高不过一米四左右的女孩子，星星眼，满脸都写着开心。
白发红眼，赤足，身上只裹着一件明显不合尺寸的白大褂——这女孩子站在鼠笼前，伸出她苍白纤长的手指，逗弄着两只毛茸茸圆滚滚的仓鼠。
“好可爱啊~~”
娇小可爱的少女伸手捧脸，满足地叫道。
难道是个女人就都喜欢仓鼠这种可爱的东西吗？
不远处，两只鼻孔都塞着纸团的无衣从洗手间走出，正在甩干手上的凉水。一抬头看到那血魔正趴在自己的鼠笼前迈不动步子，只好无奈地干咳两声。
“咳，咳咳。”
“——！！”
血魔一惊，身形瞬间从鼠笼前消失，瞬间之后便已经端坐在沙发上，仿佛无事发生。
还正用恶狠狠的眼神瞪着无衣。
速度真快，看样子已经完全康复了，该说不愧是恢复能力在魔族中也是顶尖级别的血魔吗。
以前捡回来的危重病患被自己抢救回来全都是长跪不起痛哭流涕要死要活的。她也是要死要活的，不过是要自己死。
难道这是文化差距？无衣在心里嘀咕道，走到她对面拉过一张板凳坐下。
“……你叫无衣？”
血魔忽然开口说道，视线停留在无衣白大褂胸口那张陈旧的名牌上。
那是在穗城人民医院当异族外科医师时领的牌子，现在人民医院还在重建门诊大楼。
无衣点点头，不做回答。
“是你救了我吗？”血魔接着朝他提问。
“（点头）”
“你是怎么做到的？我记得我是被英雄学院里血猎部的几个顶级血猎给围攻……然后乱战中被他们给开枪打中了胸口……”血魔继续提问。
“军用霰弹枪，打的是12号银制鹿弹，照着你这里来了一枪。”
纸团堵着鼻孔，无衣瓮声瓮气地说道，还指了指自己胸口描述事实。
“我看到你趴在我诊所门口，所以就把你救回来了。应该庆幸打的是鹿弹，要是打细钢珠的话手术还得多做两个小时。”
“救回来……”血魔喃喃道，惊讶地睁大眼睛，“是、是你救了我？”
“难道还有其他人救你吗。”无衣依然瓮声瓮气，没精打采。
血魔疑惑地看了一眼面前这个被自己一拳把鼻梁骨都打塌了的人类。
然后环顾四周。
他说这里是他的诊所？
诊所？？
四张并排放置的旧款病床，八只已经掉漆了的输液架，门口放着一张破旧不堪的就诊台和两排稀稀拉拉的药架。
真正专业的可能就数不远处用白幕盖住的镀层斑驳的手术室铁门了。
可就算把手术室铁门给算进来……这“诊所”的条件也忒差了一点，也就只能缝个伤口做个生殖整形吧？自己的伤真是他在这种条件下治好的？骗鬼呢。
可现在也没有其他可能了，更何况这家伙还让自己赤条条地在他面前躺了一晚上……
一想到这里，血魔就羞得满脸通红，再加上两百年前自己立下的血誓……
“啧……可恶，为什么偏偏是个人类！？”
无衣并不明白这丫头为什么忽然就红着脸自言自语了起来，吃着原本要喂给两只仓鼠的花生米，静静地看她表演。
听说血魔很多戏，看来这丫头也没免得了俗嘛？
“砰！”
？！
血魔双手忽然砸到沙发面前的茶几上，可爱的脸蛋羞得通红，红到了耳根。
吓得无衣差点把手里的花生米给丢掉。
“你这家伙……”女孩子咬牙切齿，眼角猛跳，
“我问你，昨天晚上真的是你救了我？”
“千真万确没有一句假话可惜我手术室里没装监控。”无衣熟练地说道，这是对付医闹小混混的惯用手段。
“你发誓！发血誓！”血魔不依不挠。
血誓？无衣记得这是血魔之间流行的魔法誓言，据说非常准确。
哼，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不过自己的血是鬼人之血……应该，应该不会对身为魔族的血魔生效吧？
这样想着，无衣便咬破自己的手指，任由血液滴在茶几上，说道。
“我发血誓，昨天晚上确实是我救了你。”
“…………”
誓言成立，无形的力量生效，茶几上的血液开始以诡异的方式流淌聚集，血魔盯着茶几上的血滴看了很久，直到无衣的伤口自己愈合止血，这血魔才缓缓地靠到沙发靠背上。
脸蛋依然羞得通红。
“没说谎啊，你这家伙。”
“那么，百年血誓一朝完成，”
“从、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丈夫了！！”
“给我好好的负起责任！！！”
……啊？
无衣嘴里嚼了一半的花生米掉到了地上。
血魔可爱细腻的脸蛋羞得通红，黑诊所里死一般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