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做梦,看着已经离去的学弟学妹,大致地收拾了一下行李室,我似是留恋地回望了图书室一眼,没有犹豫地关上了门扉。
时间真的过的很快。
读书,吃饭,还有聊天互动。
超过了一个小时的时间仿佛只是微毫的一瞬,需要谨小慎微的挥霍。
如同往常一样,我朝着班级方向悠闲的迈步行走。
每次午休的时候我基本都留在图书室,然后按照正常步速就能够到达的时间之前几分钟的时间出发。
倒不是因为想要提前几分钟到达班级,事实上,我还没有那种闲情逸致。
我只是想要做一些欺骗自己的事情。
把作为在走廊行走中的,在这段作为过渡的时间里,把它尽量延长一些而已。
“……”
我其实不喜欢在班级里。
嘈杂的声音,各式各样搞不明白的人形,远比书中述说的复杂人心,即使不去触碰,摆在眼前也依旧让人发寒。
这条走廊就是两个世界的桥梁。
终点是一个叫做“班级”的,不大不小的世界。
那是和我的小世界完全不同的世界。
将来我还会步入社会,那就是大世界。
……没有感到恐惧,也并没有感到讨厌。
只是完全心理性的,有种不适的发麻感。
所以很久以前,学弟才会说我不适合生活在这里吧?
嘴角浮现出笑意,对于这句不太礼貌的发言,我并没有什么反感。
因为我知道少年是什么样的人,无比清楚他的品性和举止。
我知道他很担心我这方面的缺点,却也很尊重我的想法,不做过多干涉。
少年是个温柔的家伙,是个好人。
每当看到他的时候,我都会觉得这个世界上肯定是像他这样的人居多啊,而有一种清淡的安心感。
这方面或许和他一样。
或许又不一样。
即使能轻松答对阅读理解,我也无法准确解读这两种感觉的相似和不同。
但在茫然与清晰之间,也却只有一个可以肯定。
我很喜欢学弟。
是那种作为恋人觉得不尽兴,作为朋友又太多余的喜欢。
正因如此,我才会衷心觉得优理能喜欢上学弟真是太好了。
这个明明很优秀却存在感不高的少女,用那样美好的笑容说着忆,真心的为学弟着想着,真心的为她们的恋情努力着。
包容、理解、与喜欢。
她真切的希望自己能和喜欢的人共同成长,并给予他难以想象的温柔。
学弟需要那个。
而学弟又恰巧地能给予她所需要的东西。
互相需要,互相舔舐伤口,从而互相喜欢,互相治愈。
跟矫正和振奋的心怡与理解和鼓励的我都不一样,优理选择的是包容和治愈,并携手成长。
或许正是因为如此,才会给时不时看着他们的我一种感染吧。
突然想谈个恋爱。
即使这其实是触及到伤口的想法,也忍不住想要了解一下。
恋爱究竟是什么感觉的?
现今的我已经不会像三年前一样傻乎乎的直白问出来了。
不会尽力否定,也不会想要逃避什么而盲目的肯定。
“我这是,成长了吗?”
在慢悠悠的步伐之中,我轻声的说出来了,一句其实不是说给任何人听的喃喃自语。
收敛笑容。
这时候我倒不会强迫自己,做出什么无用的掩饰。
说到成长,我就会想起三个少年。
说到恋爱,我就会想起一个少年。
那个曾经在磅礴大雨之后,被我的疑问惊住而说不出一句话的少年。
要说悲哀的话,也的确很悲哀。
我当时明明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靠疑问来回答少年的告白。
只能靠一个堪称闹剧的误会来拒绝少年的告白。
现在的我,如果再次被他告白的话,又会怎么样呢?
我究竟该做出什么反应,才能算作是成长了呢?
回答不出来。
我现在也只是才到看着学弟优理的恋爱而若有所思的地步,远远没有得出答案。
慢悠悠地走着,想着这些或许让人愉快,或许让人不愉快的事情,延长着行走的时间。
但或许我不应该延长这种时间的。
“沫儿姐。”
一个熟悉的声音,叫着我原以为早就忘记的称呼。
在转过头之前就确认了对方的身份——
所以,要转头吗?
我在内心喃喃自问。
心情却超乎想象的很轻松,我转过身来,微笑着去看这个虽然两年前就知道入学,但直到今天才直接见面的学弟,温声说道。
“找我有什么事吗?”
许多年的时光让他似乎变得与记忆中存活的模样更加高大。
他看着我,不知所措的摸了摸头,憨傻的不好意思了起来。
依旧是那张看上去就觉得他是笨蛋的脸,我明白这张傻乎乎的脸下曾经埋藏着着很多血气方刚的少年意气。
他似乎是成长了,三年以后,他看上去稳重了许多,五官也因为不再随意狰狞了而变得有些柔和。
“沫儿姐,怎么说呢,就是……对不起这三年都在躲着你,不是,我不是来说这些的,只是……”
仔细一听,虽然还是很熟悉,但其实声音变得更加粗犷了。
似乎只留下了一如往常的笨拙和面对她的不知如何是好。
“没事,离上课还有一点时间,嗯,虽然也不多了,你把最要紧的事情告诉我吧,传达好了就快点回班上课吧。”
我只是轻声的,就像差点被自己忘记的“往常”一样的引导他。
“啊、是,沫儿姐。”
不知道到底好不好笑的是,他却像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一样,站起了军姿。
“噗哧,这个样子真让人怀念呢。”
我禁不住轻笑出声,直白的说出自己的感想。
“是、是吗?”
高大的少年像是受到了夸奖一样,傻乎乎的也跟着笑了起来。
“好啦,快说你想说什么吧?”
我把双手背在后面,等待着他的答案。
却没想到直到刚才都还木讷傻笑的高大少年却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脸色突然阴沉起来了。
“对不起沫儿姐,其实……”
而我则是随着他的叙述,脸色也变得不好看了起来。
……
…………
“孤僻的,学习优秀的白沫儿同学,没想到以前竟然是个不良少女啊!”
推开门后,自我一鸣惊人之后就对我大献殷勤而后恶言相向的少女,正振振有词地说着扰民的话。
觉得很刺耳。
在无视这是一句针对我的话的前提之前,我对少女毫不在意周围其他还未完全睡醒的人这种行为感到鄙夷。
在午睡和第一节课交接的几分钟时间,班级总是这个样子,先醒来的同学完全不讲道理的发出嘈杂的聒噪,被吵醒同学的心情不去在乎,直到老师到来才会噤声。
这样的姿态,老实说,很让人不开心。
但我知道即使我为被吵醒的同学出声也毫无作用,他们是一个个单独的个体,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是独一无二的。
正因如此,无法保证思想的同一性,正因如此,觉得我那样做好的人存在的同时,也肯定存在觉得我多管闲事的人存在。
我觉得很麻烦,有一种让人不适的发麻感。
最后,我只是当作没听到她那句话,也没看到她这个人的存在,瞥了她一眼之后,就将她略去。
是因为这副态度太过惹人嫌了吗?
少女提高了声调,原本就显得尖酸刻薄的嗓音变得尖锐无比。
“怎么了,白沫儿同学,你难道不敢承认了吗,第二中学的不良头子就可以这么目中无人了吗?”
实在是阴阳怪气。
从话语中完全听不出来她是想嘲笑我还是讽刺我。
我还是没看到她,安静的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拉开座椅坐了上去。
“小沫,那个人……”
小柔关切的把头转过来,温柔的声音让人心情温暖。
我喜欢小柔。
作为我青梅竹马的少女是我最好的朋友,她总是愿意为我做一些她平常绝对不会做的事情,这份情谊让我无比的珍惜。
但这个世界不可能全是这样的人,有愿意对我付诸强烈善意的人,就有针对我释放强烈恶意的人。
肯定有也绝对有,就如同那个尖酸刻薄的少女,这确实是证明我是一个独立个体的事实。
现在全班同学都在注视我,我没有受到任何影响,轻轻对着少女笑着。
我没有像学弟那样超乎想象的仿佛能看穿心灵的感知力和观察力。
可在场的目光中,一定有针扎一般的恶意,想看我出丑认为我是默认了自己是不良头子的事实;也一定有花朵一般的善意,相信着现在的我的所作所为,认为我只是性格使然,不屑辩解这些无聊的事情。
所以我才不在意恶意。
因为我知道一定有和它相称的足够的善意。
所以我可以无视它,继续做我自己,做一个有优点也有缺点的人。
这或许就是学弟说我这个人洒脱的真相吧?
但是,我终究做不到孑然一身。
即使我自己可以无视——
“没事,不用在意她,小柔,放轻松喔。”
我也不能容许自己所在的小世界被人中伤。
或许这才是我作为一个人的理由吧?
“好了,上课了。”
所以处在陌生的人群之中,我总是有这种让人不适的发麻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