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课后,也不管他人讥嘲的言语,我拉着一脸愤慨忧虑的小柔站了起来。

“白沫儿同学。”

“嗯?”

转过头来,一个女生拿着作业本站了起来,由于害怕她有些颤颤巍巍的,周围一些不善的目光打得她很不自在。

我记得她的名字,叫季玲,一个性格比较内向的女孩儿,我时常会教她一些题目,但除此以外也没什么关联了。

她愿意叫住我呐。

“是要问题吗?”

拉着小柔的手走到她的面前,挡住少女的视线,我就以和往常一样的态度说道。

“嗯,这道题我还是不太会,做了很久都没有想不通。”

局促的点点头,少女也努力的按照以往的样子回应着我,她坐回座位上,努力地挺直腰板。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她就已经地翻到了自己所问的题的所在页,看得出来在刚才上课的时候,她已经练习过好多次了。

应该说感动呢,还是其他什么的呢,心口暖呼呼的。

即使已经知道了会有这样的好人存在,我还是不能对善意倏若无睹。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她如同惊慌的小动物一般轻轻颤动的小脑袋,尽力地让她的注意力放在我的身上。

不要去管她们,我会保护你的。

“外面也有桌子,这里有点吵,影响状态,我带你出去学习吧。”

“诶……不用那样,也可以的。”

她坚持地说道,整齐的刘海下是少女紧张的小脸,她全身都透露着紧绷感,只有眼睛是那么的明亮。

“外面的空气也要更好喔。”

轻笑拭去她额头上的汗珠,我温和地诱惑着她。

“更何况,小柔也很想去外面呼吸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呢?”

“阿姆…嗯,是的。”

展现了及格的反应速度,小柔露出治愈系的笑容,温柔的说道。

要比我好看许多的柔和笑容也会更有效吧,季玲感觉很是动摇。

我却根本不等她做下决定,拉起她的手。

“走吧。”

“啊、嗯。”

她愣愣地点头,呆萌的样子可爱极了。

看来我确实要好好检讨一下自己的态度才行,这样可爱的姑娘,我却等到现在才和她成为朋友。

“那快走吧。”

“不、等一下……那个…我拿一下课本。”

“季玲。”

“啊、白沫儿同学……”

“冷静一点,你没做错什么。”

我只看着她,用着很普通的音量说道。

季玲呆呆的茫然一下,她突然有一点窘迫。

即使听到了这样的话语,她也还是没能抬头挺胸起来。

她不敢看周围,也不敢想这么做之后可能会遭受到孤立的情景。

一想到,她就害怕的不得了。

“走吧,我给你讲题。”

可对那些恐惧似乎熟视无睹。

她眼前的少女依旧用着平和的声音,拉着她的手。

向前走着,低着头看着地面不断向后延伸,当延伸到不知某处时。

熟悉的同班同学的讥嘲声音落入了她的耳朵里。

“没想到季玲你平常闷闷的,还会想要去当不良少女的豪情壮志呢。”

她不禁一个发抖。

我也终于耐不住挑衅,蹙起眉头。

可在那之前——

“快省省吧,我倒是觉得你们更像不良咧。”

长相有些凶恶的少年托着腮玩着转笔,冷淡地揶揄道。

“许布良,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觉得你们这些人比我这个名字带布良的人还要不良,欺负闷葫芦很有意思吗?”

“切,怎么许布良,你难道还找到组织了吗?”

“还找到组织呢。”

他不屑地撇嘴,唰地一下站了起来,一米八五的身高配上他能让三岁小儿爆哭的尊容,一下子威慑住了叽叽喳喳的众人。

“你家不良头子会和风纪委员长相处甚欢呢,呵。”

冷笑地表达了自己的鄙夷,他连看都不看出声的人一眼,插着兜径直地向前走着。

“喂,闷葫芦,让一下。”

“呜——那个……”

季玲似乎很害怕这个叫做“许布良”的少年,慌乱地退后一步。

这样充分能满足不良少年虚荣心的举动,却让他很不爽地嘁了一声,凶恶的脸更狰狞了,季玲更害怕了,一米六七的她站在许布良面前就像是大灰狼盯住的小白兔。

两者的关系似乎很微妙。

我觉得有趣的眯起眼睛,拦住想要说点什么的小柔,虽然现在许布良对季玲的态度很差,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是为季玲才肯趟这一次浑水的。

“好像动画一样呢,温柔的人长着凶恶的外表。”

这句话我并没有说的很大声,只是刚好能让经过的人听到的声响。

少年看都不看我一眼,插着兜走了。

“那我们也走吧,不然就来不及了。”

结果直到离开了教室之后,都没有人再说话了。

……

…………

出门之后。

小柔还在因为我拦她那一下而感到郁闷,小玲则是低着头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小玲,许同学很关心你呐。”

“啊、是、是这样吗?”

被说到关心,少女很明显的有些结巴。

“我、那个、他…他不是坏人的。”

“虽然布良他是那个样子,但其实…其实……”

“小玲,你原来不害怕许布良吗?”

原本感到愤懑的小柔都察觉到不对了起来。

和对班级事情不甚了解的我不一样,她很清楚这个名字带不良长得像不良的人实际上是班级中的一个刺头,作为学习委员的她和许布良也在暗处纠纷不少,自然谈不上对许布良有好感。

所以在那时许布良靠近她们时季玲的反应,落在她眼里就变成了许布良欺负同学的证据了。

“不,不害怕…也不是不害怕,但是,不讨厌。”

季玲不好意思地低着头,她觉得这样说不清东西的自己很丢脸吧?

她小声嗫糯地说道。

“我和布良,从小就一起玩了。”

“青梅竹马……”

小柔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我在一旁挑了挑眉,对这种展开很是感兴趣。

“他原本不是这样子的,虽然布良长得确实很可怕,但其实是一个温柔到连小猫受伤都会掉眼泪的人……但是……”

小柔像是想到了什么,看向我。

露出那好像很久未见的,感伤的表情。

“但是,他突然就性情大变,变得很凶了是吗?”

“诶?啊、是这样的,白沫儿同学怎么……”

“嘛,那个不重要喔。”

我轻轻笑着,把这种似曾相识却又截然不同的剧情一句话带过。

“重要的是,小玲你要鼓起勇气起来唷。”

“我……”

“曾经温柔的人是不可能突然性情大变的,也不可能完全变质的。”

其实就只是这样简单的道理而已。

“搞不准,他只是在装样子也说不定呢。”

“搞不准……吗?”

“搞不准呢,所以要早早发现他的真面目哟。”

“可是……”

少女很害怕。

当然会很害怕。

害怕那狰狞起来凶恶的表情,害怕那不善恐怖的语气。

最重要的是,害怕陪伴多年的少年终于已经不再是认识的模样了。

有时候,这或许会是很明智的选择;可有时候,这或许会是错过的理由。

不同情况,不同结果。

——所以在明白学弟之前,有时候我会怨愤为何自己不是心魔。

如果能看穿所有人的人心,那选择简直轻而易举的吧?

——这或许是非常天真的想法。

所以事到如今也不会在妄想这种如果了。

不会再妄想了,不会再妄想了。

这是成长吗?

不晓得。

但我或许确实有一点成长。

“如果‘可是’了的话,到时候,小玲,哭一场就好了。”

“诶?哭一场?”

“嗯,狠狠的大哭一场也没关系,哭过之后,就擦干眼泪继续往前走,到时候,我可以借你肩膀唷。”

“……真的可以,让自己哭吗?”

季玲有些困惑,混杂着强烈的担忧和害怕,犹豫地疑问。

如果真的哭了就可以不再留念地向前走的话,那哭一场真的是好的选择吗?

曾经的少年与自己的羁绊,那么那么强烈的害怕与不安——因为是如此珍惜的东西,所以真的好吗?

“可以哟,因为我借你肩膀了。”

蓝色长发的少女却温柔地如此诉说。

“小沫的意思是……”

黑发少女似乎想要解释友人的话语,却又停顿了,轻轻摇摇头,笑着说。

“我也可以借你肩膀的。”

明明行不懂这样的话语有何意义所在。

心底却不自觉的有暖流的经过。

“我知道了。”

那是内向又闷葫芦的她,很少感觉到的东西。

三人一阵暖心的微笑之后,我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就连忙说道。

“那接下来,就开始讲题吧。”

“噢,嗯嗯。”

小玲萌劲十足的点头,依旧用很快的速度就找到了要问的题。

我简单地看了一下题,心中有些无语。

“这道题,用二阶导数就可以算出来了哟,并不是很难,小玲,你真的不会马?”

“嗯……那个……对不起。”

多半是刚才就练习如何叫自己了,连选题都忘记了吧。

失算,早知如此,就应该再留些时间的。

“没关系的,你的心意我很感谢,所以我也想要把自己的力量回报给你,你还记得自己有哪里不会吗?”

“嗯,我找一下。”

她连忙点头,搜索着记忆寻找着。

在途中,她突然问道。

“白沫儿同学。”

“叫我小沫或沫儿吧。”

“……小沫同学,你真的是不良头目吗?”

有些胆怯的,她畏畏缩缩的问。

我对此毫不惊讶,点了点头。

“……是吗?”

“不过我没做过身为混混该做的事就是了。”

“只是被人强加了这个名号而已。”

“……是这样的。”

……

…………

然后,回到了班级,快要上课了。

学生齐整安静,老师的谈话声在门断断续续。

我拿出这节课的课本,抬起头来,正好发现小柔转过身来,复杂的看着我。

“小沫,那个时候,你没哭呢。”

“……那当然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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