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人，行走在荒芜的原野上。犹如脚链挂着的链球一下一下磕碰在阶梯上，无尽的空间中回响着如此的声音。

如果说，走在通往神国的路上，被人们称作是朝圣的话，那么他现在所走过的一切都是与之相反的吧。不知道终点在哪里，也感觉不到疲劳与饥饿，只是如机械般一步步向前走着，永无止境。

大地是没有尽头的。天空是触摸不到的永恒。在这里一切，哪怕仅仅是存在着，也将会沾染上污秽，永无止境地行走下去，直到完成一切的赎罪。

“……吼！！！！”

他便抬起头来，望向那暗沉的天空，缓缓张开嘴，用尽体内一切力量咆哮着。声音传播出去，整片原野都能听到他的咆哮。这并非对现状的发泄，而是某种信号。

——宣誓着，他已经来到了这里。

沙沙沙……

回应他的，是大地之下的异动。脚边原本平整的荒土缓缓裂开一道口子，一个巨大的黑色身影骤然攀上他的身体，把他死死缠绕着，毒牙毫不犹豫地咬在他的脖子上。那是一条黑色的巨蟒，身上黑色鳞片反射出金属般的光芒。

“吼！！！”他愤怒地咆哮着，稍稍用力，便直接挣脱开巨蟒的束缚，甚至反手抓住巨蟒的身体，骤然发力，把巨蟒身体直接撕开。血液喷洒而出，把他黑色的身躯染成一片鲜红。他也不在意，仅仅是把巨蟒还在抽搐着的身体丢到一边，便继续往前走去。

至于刚刚被巨蟒咬出来的伤口，在短短时间内便直接愈合了起来，没有留下任何伤痕。

这便是，行走于大地之上的王者！

无可匹敌。

而这仅仅是一个开始。随着巨蟒的血液洒在大地之上，更多的存在缓缓爬出来。它们仿佛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般，失去了所有理智，仅仅用那猩红色的双眸看着那尊庞然大物。

没有畏惧，也不需要迟疑。除却死亡，这里不会存在第二种结局。

数只秽神扑到他身上，拼死地给他造成伤害。用牙、用爪子，一切能用上的手段都展现出来，只为了此刻最残酷的厮杀。

“吼！！！！！！”他怒吼着，身上的漆黑铠甲逐渐融化开来，橘红色的光芒近乎照亮整片原野。光芒闪烁后，所有扑到他身上的秽神都被融化成了焦炭，就连他的形象也和之前发生了巨大的不同。手臂之后延伸出两道巨大的倒钩，身上的线条变得更为简练，远远望去，就仿佛最为效率的杀戮机器。

这才是，名为“加尔西斯”的神明最完整的姿态。他生来便是为了杀死一切陆地之上的存在。他会永无止境地行走下去，杀死一切它所能见到，直到天空坠落，大地崩塌。

更多的秽神闻到了血腥的味道，前仆后继地赶往这里。它们从不会感到畏惧，也不会感到痛苦，仅仅如飞蛾扑火般参与到这样无休止境的杀戮中。直到，这大地之上仅剩下唯一的存在，方圆千里再无能赶来的秽神，杀戮才会停止。

这场盛宴，才刚刚开始。

就这样，暗无天日的原野迎来了最浩大的战争。各色怪物的咆哮声交错响起，各自发泄着最为原始的愤怒与欲望。

他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时间在这个世界上已经失去了它本有的意义。回过神的时候，身体是从未有过的疲惫，本来无穷无尽的力量正一点点地流逝着。身体上隐隐约约散发出的橘色光彩已经没了那种气势，仅仅像是破旧灯泡一般闪烁着。

胸口开出一道巨大的口子，透过伤口可以清晰地看到森然的白骨。不知道什么生物的牙刃刺穿了手臂，大腿上还插着几个仿佛是鸟类的羽毛。原本光滑的漆黑铠甲上只剩下一片斑驳，甚至找不到一片完好的区域。

荒芜的大地彻底被染成猩红色，臭味与腥味都被挥之不散地血的味道掩盖下去。凝结起来的，还在流淌的，一眼扫过去除了尸体便是血液。那是秽神的尸体堆积出来的，最为残酷的景象。可，这样的景象只有他一个人看得到了。

一切敢于和他面对的，都已经死在了他的手下。他已经用着无匹的力量证明了他才是这大地之上最强大的王者。

“呼……”他便缓缓吐出口气，用最为缓慢地动作昂起头来，压缩肺部，吐出至今最为酣畅淋漓的咆哮声：

“吼！！！！！！！！！”

短暂的休息后，身上的光芒全部收敛起来，那些可怖的伤口也一点点愈合。他继续往前走着，往大地的尽头走去。只有他所能到达的尽头，当他见到那个尽头的时候，他才会遭遇到其他的“王者”。这本就是一条没有尽头的路，要么倒下，要么往前走，没有别的选择。

只是，还没有走出几步，整个世界突然迟缓下来，视野中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层灰色。在越过某个点后，整个世界骤然破碎开来。

叶歌猛地坐起来，双手捂着脸，深深地吸了口气。

“刚才的……是什么？”

他有些茫然地看着自己的双手，那种充满力量的感觉依旧留在身体里面。甚至于，只要他愿意，随时都可以复原出刚才做过的那些动作来。那绝对不是梦那么简单，叶歌看得很清楚，那无冕的王，撕碎大地的怪物，正是他亲手杀死的加尔西斯。

在那个空间里，他亲眼见证了加尔西斯的力量。那个加尔西斯比起现实中的加尔西斯真的强了无数倍。恐怕，他之所以能杀死加尔西斯，侥幸的成分要占了大部分。

叶歌摇了摇头，没再去想这些事情。这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活了下来。只是，他扫视了周围一圈，却不记得自己来过类似的地方。这里像是组织的实验室，连装修风格都一模一样。他现在正坐在一个实验台上，看不懂作用的机器就这么放在旁边，甚至，机器的操作面板还是亮着的。

……

该不会是在拿他做什么奇怪的人体实验吧？

叶歌不由得打了个冷战，赶紧把这种奇怪的想法赶出脑袋。不过他现在穿着的衣服已经不是之前的那套了，也不知道是谁给他换的。他能感觉到自己现在身体状况相当不错，甚至比之前还要好。现在他可以使用的死亡气息甚至可以用“充裕”来形容了。现在哪怕他不借用外在的死亡，体内的死亡也足够覆盖全身了。

虽说加尔西斯是被强行唤醒的，力量十不存一。但它怎么说也是神类，哪怕叶歌只能得到加尔西斯所剩下的气息，那也不在少数了。叶歌算是白捡了个大便宜。

不过还没等叶歌想清楚接下来该做什么，旁边的门便突然打开来。有谁走了进来。

叶歌很自然地看了过去，随后像是卡壳了一样，一动不动地楞在了原地，嘴巴都忘了合拢。

此时走进来的自然是白娅，不过她刚刚洗过澡，头发还是湿漉漉的，身上就象征性地套了件衬衣，连扣子都没扣就走了出来。这么一眼扫过去，该看的不该看的都看到了，基本上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然后，两人对上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