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泽多尔各塔台……嗞……重复……嗞……Hawkeye小队……嗞……回话……」

在不知道飞了多远的距离之后，耳机中终于传来了久违了的，虽然混杂着无数杂音，但却还是能勉强听清的，管制官那个急躁的声音。

但那一份短暂升腾起的，逃出生天的喜悦却又在片刻之后被痛苦压抑了。

只要稍稍偏转视线，显示在佩瑞妮头盔面罩上的，那三个已经变成灰色的名字就会出现在自己面前。

虽然身为普遍缺乏战斗经验的女性魔导士，但在另一方面在泽多尔各要塞驻扎了两年，无数次执行空中巡逻任务带给她的经验让她能够简单的判明自己之后的续航里程。即使是按照当时她剩余的燃料量来看，队长也不会有什么返航的机会，那更不用说不久前还为了侦察地面情况而消耗了大量燃料的队长了。

佩瑞妮把她纤细的手紧握成拳，力度大的甚至让指尖都开始发白。她知道，丝毫不夸张的说，自己的这条命甚至都可以说是那三个人换给她的。

那么，至少不要辜负他们的期待，一定要把情报传回去！

「呼叫泽多尔各塔台！这里是Hawkeye-04，风来！风来！请做好情报接收准备！」

此时此刻的泽多尔各塔台，负责的管制官在一次又一次徒劳的呼叫中渐渐绝望了起来，在他的手边的屏幕上，Hawkeye小队各机的名字全部都显示为没有丝毫生机的灰色。

而唯一支持着他继续呼叫下去的动力是这些名字暗下去的顺序，他们并不像是一般的减员那样一个接着一个的变暗，而是在一个变暗之后不久，同时暗了下去。

这并不像是在一瞬间小队全灭，而更像是信号遭到了某种干扰，让整个小队强制离线。

但即使这么想，也只是让Hawkeye小队成员的生存率从零提升到了百分之一，毕竟能够不依赖闪蝶使用这种大范围电磁干扰的逝者往往都极为棘手，至少绝不是几个航空魔导士能够对付得了的。

不过，管制官还是没有放弃，在泽多尔各工作的这十年间，他机会一次任务都会接到这样那样的噩耗，如果非要计算数量的话，那大概这十年间接到的数量要比他生命中其他时间的总和加起来还要多。

但即使如此，这个见惯了士兵战死沙场的管制官还是不会轻易放弃任何一个人，他还是想要去相信，相信那些虚无缥缈的希望。不过，作为管制官，他还是必须做好最坏的准备，毕竟，相信希望并不代表着徒劳的等待，为一切可能发生的意外做好准备才是他的职责。

大概也正是管制官这种既相信希望，但又不把一切压在这些虚无缥缈的希望上，而是为最坏的可能性做好准备的习惯，让管制官没有丧失最根本的人性吧。

「这里是泽多尔各塔台，呼叫Hawkeye小队各机，听到请回话。再重复一遍，呼叫Hawkeye小队各机，听到请回话。」

就在管制官不知道是第多少次说出这段话的时候，耳机中，突兀的传来了一声混杂着紊乱电流声的呼叫。

「……嗞……塔台……Hakweye……嗞……风来！……嗞……情报……准备！」

管制官用手紧紧的按住耳机，另一只手握住了手边的钢笔，用比人说话还快的速度一字不漏的记下了那个声音所说的话。但就在笔尖写出“风来”这个短语的时候，管制官的笔尖相当罕见的迟疑了一下。

他当然知道这个暗语是什么意思，这意味着接下来要说的话将是最为重要的情报，其优先度在其他一切情报之前。

而管制官也不愧为在要塞工作了十年的老兵，他只停滞了相当短暂的时间，就立刻开始记录接下来的话。

「塔台收到，暂时无法确定你的位置！请尽量像要塞方向靠拢！」

对着耳麦说完，他就转过身，对着管制室里的同僚大声开口。

“喂！风来！风来！赶快开始情报接收准备！Hawkeye的家伙要回来了！”

“““了解！”””

塔台里其他管制官异口同声的回答，他们之中至少都已经在要塞驻扎了超过三年，没有人会听不懂这句暗语的意义。他们立刻放下了手边的工作，开始飞快的进行情报接收准备。

拜他们极为老练的工作技术所赐，情报接收准备只用了不到三十秒钟就准备就绪，但对方的位置却还迟迟没有被锁定，甚至管制官面前的屏幕上，Hawkeye小队成员的头像，依旧被显示为暗淡的灰色。

就在管制官有些着急了的时候，在他视野一角的那些黯淡的名字中，有一个突兀的亮了一瞬，在闪烁了一下后，终于稳定了下来。

『情报开始传输。』

短短的一行小字在屏幕上弹出来的时候，管制官这才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但在看到其他的三个仍未，也许也永远不会亮起的名字，那口还未出完的气最终变成了一声悠长的叹息。

「Hawkeye-04，这里是泽多尔各塔台，辛苦你了。」顿了顿，管制官继续说道，「还有，欢迎回来。」

对面在良久的沉默之后才终于开口，声音中满是痛楚的神色。

「……我……回来了……」

虽然她没有明说，但管制官还是能听的出来的，他知道，其他的人大概已经坠落在了那片滚动在灰白色荒漠上的钢铁洪流中了。

但就在他的身后，情报官突然间发出了一声惊呼。

“这……他妈是什么东西？！”

和情报官共事了六年，管制官也只有寥寥的数次听到情报官如此的失态，他转过身，试图看看是什么让管制官惊讶成这样。

在和他背靠背坐着的情报官面前的屏幕上，一张巨大的高清图片正被缓缓的显示出来，那是一个有着几位狰狞的外观的长型物体，隐约间还能够看的清原来的流线型外观，就像是一头异形的鲸鱼。如果它的背景是一望无际的海洋，那大概所有人都会把那东西看成是一艘异形的装甲舰，但问题是，环绕在它身边，甚至被它压在脚下的，是一片翻卷的云海。

“这玩意是……航空舰……？”

管制官有些不太确定的问道，虽然他并不是专精这方面的，没办法准确的分辨航空舰的型号，但至少知道最基础的航空舰外观。但这个不一样，至少他从没见过，大概也没人会制造模样这么怪异的航空舰。

“应该是……”情报官抿了一口手边的茶，稍稍稳定了一下刚才的惊讶情绪，“但很可能不是我们的。”

用手指点了点图片右下角的比例尺，情报官有些苦笑着说到。

“你看看……这可是战列航空舰级别的，战后我们并没有建造过这种怪物。”再点了点那艘航空舰的一侧，“还有这个，这艘航空舰的左右并不平衡，就像是把坠毁了的舰艇强行修复的样子……”

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管制官又怎么会不知道他在说什么。能够利用废旧舰艇的，在墙外，除了逝者军团以外大概也没有别人了。

“……看来要不了多久，我们就要和这东西对上了啊……”

“又是一场恶战啊……”情报官苦涩的咧咧嘴，“就是不知道我们能不能熬的过去了。”

“现在也没什么时间闲扯了吧，你赶快把消息传给李旅长，我去让那个小姑娘立刻到旅长那去。”

“了解啦。”

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桌前，管制官再度抄起了自己的耳麦。

「Hawkeye-04，这里是泽多尔各塔台，现在向你发送降落引导。over」

「Hawkeye-04收到，开始降落准备。over」

「Hawkeye-04，等一会直接把情报向旅长汇报。over」

「了解。out」

放下手中的耳机，管制官默默的看着要塞北方的天空，想象着那艘不知何时会到来的巨舰，长长的叹出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