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无功而返的琉璃醉满心欢喜,脸上却仍是凶巴巴的,“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

支天炎忱愣了一下,竟然发自内心的拱手道谢:“多谢,你可千万别原谅我,最好离我越远越好,永远别再让老师看见了。”

“这是我要说的话才对!在我眼里你永远是个卑鄙下流的败家子,如果不是生在帝王之家,你这样的废物我看都不会看一眼!”

琉璃醉不住冷笑,最看不惯的就是小暴君这副自以为是的模样,正所谓不知者无畏,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是通病,她如果有长处大概就是将一切善意视作理所当然。

支天炎忱也不反对,只是望着天空,脑子里的思考却是晚上该做什么菜才能勾引老婆出山见自己一面。

“所以你才会永远止步于天灵竟,终其一生无缘通天塔,而她,用不了五年就将超越过去的我。”

少年一言,断死了琉璃醉的未来。

琉璃醉不知道他说的是谁,却知道只有贪恋荣华的粗俗之辈才会看上这个废人,有这样一位继承大统的兄长真是莲华的悲哀,十三郡百姓的悲哀。

“我不知道是谁给了你这份自信,一年之后你就会在修罗榜上看到我,而你,我只希望你别被甩开太远!”

“但愿如此......”

支天炎忱摇头晃脑,不再废话,天壤云泥本就是不是一个世界,谈何距离,他原先只想一句话解决,没想到平白浪费了许多功夫。

琉璃醉眼珠子一瞪,突然拉住想要下楼的少年,从胸前扯下一枚青色蟠龙玉佩塞进支天炎忱手心,青玉含灵,还带着淡淡体温和幽香,那是从小到大带在身边温养体魄的宝玉。

“我不需要任何人施舍,这玉佩也是价值不菲,就当是我代师尊还给剑阁谢礼!”

怎么......感觉和交换定情信物一样,

支天炎忱想了想,还是没好意思当着她的面丢掉,随手扔进了锦囊,默默离去。

真要算这笔账的话,光是一枚天心丹就足以琉璃世家元气大伤,把这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卖去当O奴一百回也还不起,更何况【女魃】了......

反正,这些都是老婆不稀罕的东西,留着也是无用。

琉璃醉扭头便喜滋滋的与白恒众人拥簇着宝剑赞叹唏嘘,只当是执剑长老还有些人性,却不晓得【女魃】来历。

包福禄不是傻子,眨眼间已是冷汗涔涔,与琉璃醉关系如此亲密,又是剑阁月曦君门下,如此惊人手笔普天之下九州境内唯有一人能有。

那小子......那小子是青帝之子。

支天炎忱!

亏得他刚才还在喜怒无常的小暴君面前大言不惭,动辄便会为擎苍山惹来灭顶之灾!

等到琉璃醉再扭头想要征询震位长老时,包福禄胖球身姿已经消失不见。

他仍是冥思苦想不得其解,两人不是早已在烈阳真人示意下解除婚约,凭什么对一个再无瓜葛的女子豪掷仙剑。

难道和尘世间的痴男怨女一样藕断丝连旧情复燃?

不应该呀......

不管怎样,少有机会应召东都面见少国主的包福禄都不能当做没看见,就这么打道回府。秦师兄的纵容在掌教看来属实不智,溺爱过度,该以大业为重才是。

擎苍山若能凭借琉璃醉从出云剑宗手中抢得少国主青睐,别说百年之内供奉无忧享受尊崇国教地位,成就下一个千年底蕴的无上山门都不是没有可能!

这时,支天炎忱已与廖冲回合,提着一堆瓶瓶罐罐踏上山间小径。

那双目无神唯有欣赏张小三时才有点神采的少年眼中一抹森寒突兀乍现,手握身后断剑转身斩下!

落叶中分,清风阻断,数秒之后四周林木才重复摇曳沙沙作响。

山脚下的微胖老者眼前视线扭曲模糊,少年那随意挥砍似是连同光线也一齐斩断。

包福禄身形凝滞,饶是一身七脉修为竟然感到一丝惊惧。

那一瞬间,他的世界陷入了刹那黑白,没有惊天动地的灵气波动,没有浮夸瞩目的绚烂轮武,少国主身上依然如一口死井。

错觉吗?

支天炎忱呆了呆,重负断剑,笑眯眯地说:“原来是你啊,没事别偷偷摸摸的跟着别人,天灵境的强者突然靠近可是很吓人的,等同于宣战喔。”

吓人么?

反正正在考究措辞的包福禄是被吓到了,他单膝跪在尘泥之中,当即驱散了其他念头,郑重说道:“王上玩笑了,福禄怎敢,只是集市人多耳杂生怕暴露您的身份才斗胆尾行至此,请赎罪!”

支天炎忱想了想,终究还是忍住了,他死在寒竹峰山脚下老师不见得会开心,“你走吧,该说的不该说的都烂在肚子里,永远不要再挂在嘴上。”

“遵旨!醉儿面皮薄,特意嘱咐福禄向求......”

包福禄还想张嘴,支天炎忱已摆摆手,无意倾听,令他邀请山门作客制造机会与琉璃醉再续前缘又伺机转投擎苍的美梦瞬间破碎,诸多想法付诸东流。

少年拍了拍惊愕呆滞的老二,【一丈】石剑冲霄而去,理都不理一下。

包福禄孤单跪地,遗憾之至,愤然一锤地面,激起大地震荡,他只恨自己没有早些发现真相,不然就带些比那雪发少女更漂亮的门中弟子来了!

嘶啦!

包福禄身上名贵织物突然间炸裂成了无数碎片,变成了山野间裸奔的白胖子一只。

“这.....这是怎么回事!?”

他脸色涨红不明所以,却是极好面子,立刻凶光毕露四下望去,确定没人才捂着挡下灰溜溜的闪入小镇找寻蔽体之物,要是让人知道一个天灵境界的长老居然走神被人暗算至光腚奔走那还得了!?

此番种种过后,包福禄依然是对出云没留下一点好印象......

两位在逐出出云边缘徘徊的剑阁弟子已经回到紫竹林,廖冲按捺了一路的疑惑也是再忍不住。

“大师兄,那一剑是什么来头?”

这句话不知为何失去了重点,称呼未改,似是早已洞悉某件事,惊艳的仅仅是那朴实无华却暗含玄妙的剑术。

“你.....早知道了?”

支天炎忱多看了老二一眼,没有提及下意识挥出的一剑,就如风清云循序渐进教导柳寒笙一般,如果过早将一本高深心法交给她反而有害无益。

廖冲咧嘴憨笑,点了点头。

老二大智若愚,其实比自作聪明的弟子机敏不知多少,月曦君生涯中唯二污点可不就是成为了小暴君的帝师。

一出手便是万金难求的良材宝器,其实剑阁名副其实的剑阁大师兄根本不难猜测,只是常人根本无法想象那位远在东都的少国主竟肯放下身段来到云海虽众弟子修行,还通过了外门三重考验。

只是他并不怎么在意除却大师兄身份之外的其他尊称。

支天炎忱沉吟片刻,突然问道:“师父是首峰龙翔出身,其他师弟师妹也都来自五峰,你却不在此列,她有没有教过你龙翔峰的剑。”

廖冲摇摇头,江湖中门派之见颇深,个个敝帚自珍,不顾门户偏见盗学他人涉猎繁杂的异类便被视为魔门中人,就像十三重楼内亦正亦邪的可怕门奴。

此间唯一例外便是收揽天下轮武法门于一身的青帝和旗下十三郡天主,只有当一个人不用开口也能威震九州之时,方能做到无视一切闲言碎语。

南境轮武者中这种偏见影响颇深,就算是同出一脉的出云五峰内门精妙剑术也大不相同,弟子间不得擅自传授传阅,更不能私自模仿偷学,是以廖冲至今所学也唯有外门粗浅撩剑把式。

老二本是北方幽州人士,那一日铁匠铺里忽然来了位难辨雌雄的俊俏仙人,低头问他愿不愿随她上山学剑。

他哪懂得云州音语,半懂不懂还以为声线悦耳的南方小哥在问他长得好不好看,那当然是实诚点头。

于是就被拐来了这里,连靖语口音也被十多年剑阁生活磨搓成了云州方言......

“都是缘分呐。”

廖冲尴尬一笑,支天炎忱听完乐不可支,顿时起了惜才之心。

问道一途心性何等重要,他敢断言琉璃醉止步天灵就是因为束缚她的不是天资,而是她从小娇生惯养万千宠爱于一身的骄纵任性。

支天炎忱也很任性,可他已经度过那个阶段重归赤子之心,行径更接近于灵智初开的孩童,喜欢便说,想要就拿,堪称是重生的巨婴剑仙。

他对任何事物都充满了好奇和欣赏,并以另一种眼光重新看待这个孕育他的世界,试图从前身错过的沿途风景中领悟更多。

“从明天起每日下午来找我。”

“这.....不太好吧,大师兄,”

老二摸了摸后脑勺,感激却不敢受,私相授受各峰剑典又是触犯门规的大罪,比偷看女弟子洗澡过分十倍!

支天炎忱摇摇头,“不要紧,我教你的是自己的剑。”

廖冲咧嘴一笑,换做他人听到一个废物大言不惭只会笑掉大牙,他却是发自内心的高兴,“那太好了!敢问大师兄的剑叫什么?”

“此剑......无名。”

“无名......无名......”

廖冲喃喃自语,行至漂亮庭院之前却发现师弟师妹三人整整齐齐站成了一溜,在剑阁外等待他们,小师妹的眼神更是频频示意,暗示他们快走。

“你们去哪了?”

一声磁性悦耳的呼唤从三人背后出来,正是鲜少离开剑塔大门的月曦君,她静坐梯间纤长五指轻柔抚剑,神态冷淡,看不出喜怒哀乐,但宁筱环已经默哀敬礼,在心中为这两个大笨蛋祈祷了。

支天炎忱的确如愿以偿见到了老婆一面,只不过,她来是来问罪的。

“下山买了些料酒调酱。”廖冲老实答道。

“嗯。”

月曦君抬起眼皮子剐了支天炎忱一眼,清冽目光如同一把锐剑刺入少年眼眶,蹂躏着那对不老实的招子。

支天炎忱缩了缩鼻子,仍是嬉皮笑脸,直接将爱之深责之切理解为字面意义。

直到,老婆大人下一句话如一盆冷水就着少年心花怒放的脑袋浇下来。

“我还以为......又是去偷看哪位妙龄弟子洗澡了呢!”

那一瞬间,剑阁周围无处不在的森然剑气令五位弟子毛骨悚然,仿佛置身于无路可逃的剑狱死牢,师尊生气的样子简直不要太可怕好吗!

“怎么可能!”

完了,老婆都知道了!?

“哦,那就是真的看到咯?”

“唔......是......”

支天炎忱汗流浃背,小心翼翼的解释道:“但我.....我不是故意的,只是碰巧,碰巧路过!”

“真的?”

“千真万确!”

月曦君将那柄灵气四溢的上品仙剑收回剑匣,忽地勾起嘴角,竟是展颜一笑,恰如冰山瓦解云销雨霁,霎时间百花失色,千种言语难以描绘万般风情。

“那好,我只问你一句,好不好看?”

这个角度妖艳贱货三人看不见背后,廖冲不敢抬头,唯有支天炎忱直勾勾盯着昙花一现的唯美笑颜,神魂颠倒心脏狂跳,整个人已是酩酊大醉。

要死了要死了,老婆笑了!

二师父不苟言笑似乎已经成了习惯,乃是真正专业的修行中人,上一次见到月曦君笑容还是在王城不小心扯掉怜音裙子的时候......

“好、好看,真好看!”

支天炎忱脸色一变,立刻从洛荷三人的白眼中发现自己望着师父不知不觉说出了彼时彼刻和此时此刻共同的真心话,“不不不不不!不好看!不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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