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熙姐?”

对门卖烟的小姑娘远远地朝着李熙挥手:“今天这么早关门呀?”

叼着烟的李熙头也没抬地在锁门。

她在银林二中门口的犄角疙瘩里卖煎饼,有一个门那么大的铺面,基本早晚开门一小时,其他时间都在打牌,看上去像是个不靠摊铺养活自己的人——事实上也的确是这样,她生活费的主要来源,是打牌。

她总能赢钱,或者说,没人敢赢她的钱。

在所有人,无论是对门卖烟的小姑娘,还是高中门口保安室里那些色眯眯的保安,甚至是来来往往的学生们,在他们所有人的眼里,李熙都是一个与周围画风格格不入的人。

她生的高挑,身材极其傲人,皮肤更是极好,一个看上去怎么也要二十过五的家伙,胶原蛋白和弹性纤维却似乎格外给她面子,而如果说天生条件毕竟是天生的,那么从她平时的举止穿着来看,也都处处透着诡异。

黑丝吊带袜、白衬衫、长风衣,你说她是特工我都信,关键你要是出门甚至在家的时候这么穿也就罢了,哪儿大清早穿成这样出来摊煎饼的?高中生不用长身体的嘛?!

可偏偏,她还就真在这破地方卖了两年煎饼了,学校宛如聋哑人,不闻不问。

把门锁好,李熙望向对门卖烟的丫头,她抖了抖烟灰,应了一句:“去看个人。”

“谁呀谁呀?”

李熙吐出一口烟雾,那双狭长妩媚的眼睛微微眯起:“一个神经病。”

从学校门口打车,李熙没有直接坐到四院,她会在铜鹰广场附近下车,然后坐上21路,在三站之后人最多的时候下车,穿过一条待拆的老街,用上个星期藏在那儿的自行车蹿出个二十里,然后躲到部队的送医车后备箱里——每个周末当地营区的驻守部队都会一辆送医的车,给那些一身旧伤的老兵们送到军医院,复查或是就诊,算是个例行事务——然后在车辆途径四院的时候,李熙会从后备箱里跳出来。

她非常擅长穿着高跟鞋跳车。

这看上去显然不是一个正常的探病流程,与其说这是一个煎饼摊的老板娘,倒不如说这货可能真的是个在摆脱监视的特工。

银林四院在市郊,后门更是基本人迹罕至,再一次跳车落地的李熙并没有被任何人发现,但这妞从衣兜里摸出烟点上的时候,却一副心情很不好的样子。

“你真是条好狗。”女人翻了个白眼,语气轻蔑而嘲讽。

隔着一条街,就在四院后门的门口,一个带着鸭舌帽的男人从报纸后面探出了脑袋,他朝着李熙嘿嘿一笑:“如果是指我鼻子比较灵的话,我就当成是称赞,姑且收下了。”

无奈地叹了口气,李熙一边走过去一边说着:“我就一卖煎饼的,遵纪守法,犯得至于让你这种级别的大佬专门盯梢吗?”

“燕家十三太保,在哪儿都是这个待遇,你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了。”鸭舌帽把报纸收起来,从小马扎上拍拍屁股起身:“而且,你敢私上军车,还好意思说遵纪守法?你信不信我反手毙了你?”

李熙当场一僵,透,搭个便车这么大罪吗?

脸上那冷冰冰的表情当场就架不住了,李熙十分勉强地挤出一个笑容:“别吧,师兄。”

“这会儿想起来我是师兄了?”鸭舌帽朝着李熙咧开嘴,露出一排白牙:“要不是我提前打过招呼,你还真以为自己能上的去?那可是一车的老兵,能不能打先不说,就他们那警觉性,你早被95按地上了。”

燕家十三太保总教头,那个如今正在意大利晒日光浴的老胖子,说起来也是周白的半个老师,李熙无论是手上功夫还是侦查意识都和周白系出同门,所以会在这儿被逮着,也不算意外。

“说说吧,找那个何媛有什么事?”

人是站起来了,但显然并没有让路的打算,周白看着李熙:“你老老实实卖你的煎饼打你的牌,我也懒得出门晒太阳。”

从错开了关门的时间到后来又是打车又是步行,说白了李熙就是想避开周白的耳目,虽然燕来请她帮忙的时候也没有说是必须保密的事项,但对于小主拜托的事,李熙向来是力求完美的。

毕竟燕家上下那么多人,谁还不知道这位小主和家里的关系微妙的很,十几年了,也就是当年和他还算能聊几句的李熙能偶尔被托上几件事,其他时候,燕来可几乎是不跟家里联系的。

不过,既然栽到周白手上了,那李熙也没什么办法,自己这位师兄别的都好,就是底线太硬,谈不了情面的事情,怎么谈都没用。

夹着烟,抖了抖烟灰,李熙叹了口气:“家里小主让我帮个忙,管她问点事,她丈夫的事。”

“她不是精神病吗?”

“装的。”

周白眉头一挑:“你怎么知道她是装的?我可是查过记录了,她当年可是杀了人之后,经过严格的审查的才被确诊为精神病人的,就算审查过程真的有问题,但她是为了躲杀人罪才装的疯,随随便便不可能让人看出问题来。”

李熙砸吧了一下嘴:“我家小主说她是装的,那就肯定是装的。”

“扯淡。”周白不屑地望着她:“燕微上个月月考三门加一块儿48分,别说我看不起你小主,燕家十三个娃里就她最蠢,她能有这眼力?”

周白说完又顿了一下:“更何况,她一个二年级女高中生,关心人家一个精神病干啥?”

李熙抬起眼皮瞄着周白,眼神诡异:“不是微微,是燕来。”

这是一个对于了解燕家的人来说,非常特殊的名字。

周白迎着李熙的目光,神色间明显有些怀疑:“哪个燕来?”

“燕家只有一个燕来,在他面前,十三个娃都是弟弟。”李熙毫不在意地把自己真正的小主燕微也给归类到了“弟弟”的行列,她乐于见到这种让周白吃瘪的情景:“没错,就是那个把老胖子一脚踢去意大利的燕来。”

这也算是燕来的童年趣事吧,知道的人不多,哪怕是在燕家也很少,除了老家主和几个当家的,十三太保里也只有几个人知道这事儿,毕竟对于名声赫赫的老胖子来说,差点被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给玩废,实在是有点丢人,不能声张,不能声张。

周白知道有这么个人,但那也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这个燕家的长子已经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里很多年了,当初周白知道老胖子去意大利的真正原因时也曾经十分震惊,但是十几年过去了也渐渐遗忘了这么个人,毕竟燕来这些年是一点风声没能吹起来,相比之下倒是燕贺,这几年在各界都闯出了不小的名头。

但是忘了归忘了,只要记起这么个人了,周白还是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什么意思?”周白的眉头皱的更紧了:“这是什么长子归来的都市戏吗?他好端端地查个精神病干嘛?”

“那我就不知道了。”李熙一摊手:“燕来可不是我家微微那个小笨蛋,他在想什么,他知道些什么,我猜都没处猜的,他就是现在立马跟我说何媛藏了颗核弹,我没准都能信。”

周白缓缓呼出一口气,男人抬手把自己的鸭舌帽摆正,然后看向李熙:“我跟你一起去。”

在看到周白的那一刻,李熙就已经知道会是这么个结果了,不过无所谓,燕来既然没有特意嘱咐她避开“天眼”,那就说明他想知道的事情对于会否被公开而言,根本无所谓。

后门常年锁着,没有栏杆不好攀爬,一般来说是会有保安看守的,但可能是因为周白的关系,今天这里并没有人。

溜门撬锁对这对师兄妹来说都是小事,打开门进到里面是一个小花圃,没什么人,但干净整洁,能看出来是天天有在打扫的。

很多人对于精神病院可能都有些误解,似乎提到这四个字脑海中反应出来的都是一片灰黑色的布景和宛如监狱一样栅栏,事实上精神病院也是医院,大部分的精神病人也并不具备很强的伤人倾向,所以并非像很多影视作品里一样是个骇人的深渊。

比如何媛,她虽然是在杀人后被确诊为精神病人的,但是根据医院的诊断,她的精神状态在大多数时候都是比较稳定的,意识虽然不够清醒,但总体来说听话而且温顺,不具备对人的威胁性,加上她是重点看护的犯人,丈夫又是大学教授,所以她在精神病院的生活条件还算不错。

“如果真的像你说的一样,她确实是在装疯的话。”周白明显的开始犯职业病了:“那么她当初的杀人罪就需要重新判决,而且当时负责诊断的家伙也有必要进行彻查。”

李熙在他旁边撇了撇嘴:“你是天眼,又不是公检法,轮得到你来操心吗?”

周白没理她,的确,像李熙说的一样,这些事情都不在他的工作范围里,一般来说,周白也不愿意掺和这些事,最多也就是把这个情况向地方部门汇报一下。

但是他想着想着,却忽然觉得,这个事情,似乎意外的有趣。

“如果何媛的精神病是装的……”周白眯着眼睛想了想:“那会不会,甚至连杀人这件事,都是冒名顶替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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