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啊,”我说,“俞晓,俞灏明的俞,破晓的晓。”

可白糖爹的眉皱得更紧了。

“俞晓,”他用相当客气的语气问我,“你是随你妈的姓么?”

心中的疑惑更加浓郁……我怎么会是随我妈的姓?更何况就算随了我妈的姓又跟眼前这个传媒界大佬有什么关系?

但我还是有好好回答的:

“没有,家母不姓俞,我是跟我爸姓的。”

“这样啊……”

白糖爹这才露出了奇怪的如释重负的表情,轻轻摇了摇头,伸手拍在我的肩膀上:

“别奇怪,只是听到你的姓氏让我想起来了一位故人而已,所以就问问,结果果然不是啊。”

“哦哦。”我点了点头。

心里却有点奇怪——到底是多重要的故人才能给眼前这位大佬这么深刻的印象,以至于听到了同样的姓氏之后就会下意识问一句是不是认识他/她?

有故事啊。

可现在不是打听这些东西的时机,有些时候知道了太多的东西反而会带来什么不好的事情。

所以我只是尴尬而不失礼节地笑了笑。

“好了,”大佬说,“既然不认识就算了,那现在送你回学校么?”

受宠若惊,我下意识点了点头:

“那谢谢您了。”

“客气,我女儿以后就交给你了,你可要好好上心啊。”

“好的好的。”

我点着头相当认真地答应着。

可这时的我还不清楚答应了这样的要求之后我的人生之路会迎来怎么样的转折。

而命运的轮盘,已经开始了旋转。

[以下为白糖视角]

是陌生的天花板。

躺在不知道什么地方,眼前是一片白色的天花板,可并没有出租屋天花板的苍白,反而充斥着莫名的暖意。

身体沉重,像灌了铅般几乎无法挪动,闭上眼睛感受着却几乎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就好像现在的我只剩下灵魂存在而失去了身体。

这……就是天堂么?

可鼻端淡淡的消毒水味道却告诉我并不是。

这里是医院。

而记忆却还停留在昨晚的深夜,打电话给了俞晓,在他无情的沉默中告别后挂了电话,终于承受不住沉重的眩晕感在高烧下昏迷了过去。

可是谁送我到医院的?

我挣扎着想要转头或者干脆坐起来查看周围的情况,耳边却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醒了?”

声音清脆,带着恰到好处的沙哑,听起来相当诱人,尾音轻佻,是不折不扣极品的御姐音。

脑海中瞬间把这个声音和某个人的剪影匹配在了一起,我闭上眼睛,心头掠过忐忑和犹豫不安,最终还是叹了口气。

“巧巧姐?”我问。

“嗯。”

耳边又传来漫不经心的回答声。

果然是她!

心情突然紧张起来,我咬着嘴唇转过头,看着病床旁声音传来的方向。

她就坐在那里。

正是迎着光的方向,所以搬了椅子坐在床边的她便好像身处在一片光环之中,简单的卫衣健美裤,长发飘飘,慢慢削着手里的苹果,睫毛纤长,同样狭长的眸子好像发着光。

大概是看到了我转过头来,她翻了个白眼,用极利落的刀法一削一刺,挑了块苹果凑到我嘴边:

“啊~张嘴!”

于是我只能乖乖地张开了嘴。

甘甜多汁爽脆可口的苹果块塞进了我的嘴里,水果刀抽回,我下意识嚼嚼,汁水在口腔四溅。

甜,好吃。

可嚼着嚼着苹果,耳边却突然传来了巧巧姐的声音:

“舒服了?”

心头猛的一沉。

刚刚才轻松起来的心情瞬间如坠深渊,几天以来让我完全承受不住几乎崩溃的压力再次覆盖上我的身体,可不知为何竟然已经没有什么伤心的感觉了。

泪流尽了,所以就不会伤心了。

我躺好在病床上紧紧地盯着面前的天花板,声音不知为何也闷了起来:

“没有。”

“没有?”

“嗯……”

可眼前的一切却突然好像蒙上了一层阴影。我下意识转过头,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竟然已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无声地坐到床边,微微弯着腰紧紧地盯着我的眼睛。

空气突然死寂起来。

心虚和窘迫让我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逃避似地想要转过头——可一对温润的手却按在了我的肩膀上,缓慢却不可违逆地把我的头扭转了过来。

她的指甲透过病服,在我的皮肤上留下了真实的疼痛感。

“看着我的眼睛,”她说,“又或者说你到底在逃避什么东西?”

逃避……什么东西?

不知为何竟然有了些沉重的委屈的感觉,我咬着嘴唇,鼻腔一阵酸楚,但还是摇了摇头:

“我不想逃避……”

“屁话!”

轻飘飘却无比凌厉的断言。

思绪被打断想法中止,我楞楞地看向眼前巧巧姐的眼睛,不知道该解释还是放弃。

可巧巧姐已经断言了:

“不想逃避?不想逃避你高烧成这副样子都不给白叔白姨打电话告诉他们?不想逃避你会自暴自弃成这个样子甚至住院?不想逃避一切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你是在怀疑我的眼睛还是我的智商?”

咄咄逼人,偏偏……我还没有任何反驳的理由。

因为她说的都是实情。

没有任何反驳和否定的余地,因为她说的就是现在这个我……这个胆怯这个不敢面对这个不敢去承受的家伙的……现实。

心脏仿佛停止了跳动。

就连这个平日里最宠我跟我关系最好几乎无话不说的巧巧姐……都对这样的我失望成这个样子吗?

可也是应该的啊。

我这样不敢承受喜欢逃避甚至差点想不开把身体变成现在这样子的家伙又有什么资格去要求别人对我怎么样么?

或者说,她现在出现在我面前就已经是我能够奢求的极致了不对么?

心情低沉下来,我甚至又想到了……死。

“就是吧,”我轻声说,“跟你说的一样,现在的我就是这样的人,逃避一切放弃一切……这样也挺好的。”

可视野中的巧巧姐脸色忽然低沉起来。

她抬手,挥臂,细微的风声在耳边掠过,然后是“啪”的一声。

火辣辣的痛感在脸颊上浮现,通过神经传递到脑海中,把那片迷茫的雾气一瞬间清空。

“挺好的?呵!”她冷笑一声,“逃避一切放弃一切挺好的?你这样还是以前那个白梓?你不嫌自己丢人么?”

丢人……么?

我轻轻摇了摇头。

“可我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白梓了。”我说。

以前的那个白梓可以不小心把老爸珍爱的花瓶打碎站出来勇于承认错误和负责,但现在的白糖不行——什么叫做“还是以前的那个白梓?”?

已经不是了。

现在的我叫做白糖。

白色的白,甜甜的那个……糖。

从前的白梓可以打醒,而白糖是打不醒的,因为从头到尾根本就已经不是一个人了。

白梓不是白糖。

我笑着摇了摇头:

“不要再劝我了,巧巧姐,我明白自己到底是在干什么,有人来劝也没用的,毕竟能够被劝醒的都是睡过去的人,我本来就没睡着,又怎么能够被劝醒?”

巧巧姐怔住了。

她的脸上终究还是掠过几丝苦涩,叹了口气,突然俯下了身抱住了我:

“小梓……辛苦你了。”

内心却无比平静,我只是摇了摇头:“不辛苦的,既然发生了在我身上那就应该选择承担了——人终究是要学着成长和活着的,不管如何终究如此,以后……我就不是白梓了,还是叫我白糖吧。”

我说,笑着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巧巧姐,没事的。”

可不知为何巧巧姐的表情却愈发苦涩和悲伤了起来,她稍微松开我面对面盯着我的眼睛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放弃了,只是握紧了拳头按在我的背上。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她轻声说,“小梓,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希望如此。”我说。

空气沉静起来,我沉默,心情也终于慢慢平静下来。

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我下意识问:

“巧巧姐……发现我高烧把我送医院的是谁啊?”

脑海中第一个想到的是王飞扬叔叔,毕竟是被老爹委托了要照顾我的长辈,又住在我楼顶所以大概会是他吧?

可没想到巧巧姐的表情居然复杂起来,用好奇的目光盯着我,说:

“是一个……你的同学?”

“同学?”

“嗯,白叔叔说叫俞晓什么的,听说你是给他打了电话求救之后他直接去你租的房子那边找你了,后来跟王叔一起把你送到了医院。”

什么?

不知道现在用什么样的词语才能够形容现在的心情——居然是俞晓?

我能够想象谁都可能是把我送到医院的人,但唯独没有俞晓。

刚跟我割袍断义对我说了那么绝情的话的他……居然会因为我这样容易被误认为是生气和威胁的话就直接来找我确认情况甚至把我送到医院么?

可他连住在哪里都应该不知道啊!

我咬着嘴唇陷入思考和沉默,可耳边却突然响起了清脆的脚步声。

来自病房门口。

巧巧姐和我下意识就把目光转向了病房门口。

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门口旁走了进来,穿着一身黑的直男套装,手中拎着花篮和果篮,一脸窘迫的尴尬笑容,抬起头看向病房里面,发现我们之后坚硬地抬起胳膊朝我们机械地摆了摆手。

“嗨……”他说。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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