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男人喜欢比自己年长的女性，这是极端正常的事情，这似乎是祖先印刻在血脉中的东西。

所以这么一想，楚纣喜欢始皇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当然作为一个德行兼备的老实憨厚靠谱高尚男子来说。

他真的不恋母，任何有关他的无端猜想都是站不住脚的恶意迫害。

只是......

在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他只身一人又身处绝望，始皇的出现就如溺水者在最后一刻被人拉出水面，雏鸟效应、吊桥效应等诸多理论可以解释他当时的心理活动。

因此对始皇这个养母比普通的母子之情更多一点依赖的心理，就食指到拇指之间的那一丢丢，也是无可厚非的，可以理解的。

但是凭他正常的三观，多余的情愫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他怔怔地看着面前的女人，内心复杂。

“真的是你吗，陛下......？”——他刚想这么问，很快就注意到了有什么不对劲。

女人的肩侧流淌着水一般柔顺的黑色长发，赤色的血眸诠释着帝王之威的同时，又不失母亲的温柔，绝美动人的容颜将东方之美展示得淋漓尽致，有幸目睹过她尊容的诗人作诗惊呼：千秋无绝色，惊为天下人！

但是此时的自己，身体是幼年时期的，身上穿着白色的睡袍，周围也不是熟悉的帝宫，而是无边的黑暗。

“陛下，我是在幻境中吗？”他觉得现在的遭遇应该是龙气入体所带来的，面前这个人，应该只是始皇的一缕龙气化成的，而非她本人。

“嗯，恭喜你，你也进入了祖龙阁中，你和语嫣都长大了，真好！”

女人似是感概，略带欣慰地淡淡说道：“真好......”

她的身上披着黑色的丝绸睡裙，深邃的黑色掩盖不了她的丰满曲线，裙下两条丰腴合度的玉腿美得令人喘息。

注意到少年的诧异眼神，女人皱眉问道：“为何看着朕的衣裙？”

“黑色，好看。”楚纣发觉自己在她面前竟不会说话了，在心里骂了一下自己。

女人无奈一笑，抬起玉手伸到半空中，准备抚摸少年的侧脸，不过想起自己的右手有剑茧，手滞了滞，选择揉了揉少年的脑袋。

“我朝为水德，尚黑色。况且朕这身睡袍你不是经常看见的吗？”女人没太在意，温柔一笑道：“真的是好久都没见过你了，纣儿。”

听她提及，楚纣方才想起以前刚被始皇带回帝宫的时候，每个晚上都是和她一同入睡，后来大了些，分房睡了，也会偶尔在午睡时抱着他。

“我也好久都没有见到您了，陛下，您后来去哪了？”楚纣的双眼盯着女人，害怕浪费任何能够看着她的时间。

若是一直在长生殿的话，长天城结界破了，又岂会迟迟不现身？所以楚纣猜测始皇已经离开了长生殿，若想得坏一些，她说不定已经死了。

“朕也不知。”女人平静地摇摇头，她清楚楚纣所想，将他的头抱在怀中，轻轻抚摸。

楚纣心中了然，这个始皇确实只是始皇留与他的一缕龙气，专程在入阁的时候道贺......虽然他觉得这个道贺的场景有些微妙。

也就是说，这不过是一场梦吗？

果然还是梦里好。

梦里什么都有。

可惜......不是，还好不是春梦。

即便眼前的这个只是一缕龙气，但楚纣也绝不会想入非非，做出什么僭越，欺君之罪和骑君之罪，他一个都不会犯的。

“那......以后我们还能见面吗，陛下？”楚纣不打算从她这里问什么情报之类的了，他感觉得到面前的女人并不想告诉他太多东西。

“会，前方可能还会有朕留下的印记，但也有可能不会，朕不留下落给你们，也是不想让你们来找朕。何况，见不见到朕并不重要。”

“纣儿和语嫣都成长为了出色的孩子，大秦哪怕没了朕，仍旧屹立在神州之土上，有你们足矣。”

说完，她低下头，如母亲看着孩子般宠溺一笑，“若是觉得累了，把王朝丢在脑后也是可以的。朕看不惯外族扰我神州，看不惯国土之上的举目疮痍，哀鸿遍野，建立起这天下是我的冲动之举，却不是你们的负担。”

“朕并不认为大秦是一个国家，它是风骨，是火种，是文明，只要这片土地尚有人在，无人能断送它的传承。所以真的累了，便任性一把，和语嫣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当然，无论王朝如何变迁，朕仍旧是一切帝业的始祖！”

楚纣愣神，一时间难以回答，因为他问能否再见到嬴政时，没有想太多家国情怀什么的。但是现在始皇却理解成，她的两个儿女在怀疑自己能否肩负起大秦王朝，想母亲回去重新坐镇。

怎么话题偏得这么厉害。

“任性吗？”楚纣呢喃，而后松了一口气，说道：“陛下，我和姐姐商量后，擅自把您为我订下的婚约退掉了不少，一直以来内心都有些不安，害怕您责备，现在安心下来了。”

连把国家丢在脑后这种任性都能包容，那婚约什么的也就不是什么问题了。

“......？”嬴政脸上的淡淡笑意凝固，带着不解的赤色眸子倒映着少年的身影。

“事实上也退掉了好几份了。”楚纣肯定地点点头，有种先斩后奏的感觉。

“为何如此急切地退掉？”始皇诧异于楚纣眼中的那份喜悦，仿佛每退掉一份都是值得庆贺的事情一般。

“朕为你准备的婚约，你不喜欢吗？”

“不是，陛下看中的都是好女孩。”楚纣说道，而后在心中想着，瑶瑶也很可爱。

始皇更是不解了，她不愿看见楚纣纵欲无度，沉溺女色，但若是要他三妻四妾，那还是没什么意见的。

礼制上不同身份能够娶妻纳妾的数量都是不同的，“天子可六宫，三夫人，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妻”，楚纣的身份顶多也就九个妻妾。

但王法是她始皇定的，她爱让楚纣几个就几个。

而联姻是极其正常的事情，只要女方没行僭越之事，不败坏礼德，很少是由男方提出退婚的。

“那，纣儿是已经心有所属了？”嬴政只觉得是这个有可能了。

楚纣看着始皇，嘴角抽抽，微妙地说道：“大概。”

赤眸的女人无奈地轻轻叹息一声，不作深究是何人，毕竟她也看不到，只是轻声道：“却是不知道是谁家的姑娘那么好福气，那纣儿有去提亲吗？”

“没呢，见不到，也不敢说。”楚纣摇头，及肩的黑发随之晃动。

“朕知道纣儿行事虽桀骜不拘，但却不爱向人表露感情，你要是不敢说，便让语嫣为你提亲。”她关心道。

“使不得使不得！我怕我说了，姐姐她用剑追着我抽......”楚纣苦笑，甚至脑海中已经有画面了。

这可不是说笑，以前赵语嫣气极的时候，真的拿木剑追着他来抽过。现在少女早已不用那木剑，要是掏出定秦剑砍他，那就不是闹着玩的了。

“大臣们都说你顽皮，四处惹事，可依我看来，你也是懂事的，小时候语嫣性子傲，都是你在顺着她，否则你们的感情也不会变好，她虽然一直不说，但心里还是在想着你的好。”

楚纣的报复心极强，她也清楚，以前曾有朝臣当着楚纣的面向她弹劾世子之位。楚纣当时笑嘻嘻若无其事。事后趁着夜黑风高，那朝臣与妻妾行房中之事时，带着个恶煞面具，站在那朝臣窗边，什么话也不说，就这么站在那里，那朝臣的房中事忍耐到极点，就要喷发的时候，突然见到那诡异的面具，直接吓缩了。

听说那人后来患了阳冷症，不再有欲念，为人做事也贤者了不少。

被人说几句尚且如此报复，可赵语嫣以前追着楚纣抽了那么多回，他却丝毫没有还击之意。

始皇起初还以为楚纣在积攒怒气，等什么时候整姐姐个大“惊喜”，可日子久了，发现楚纣确实是有意在顺着赵语嫣，始皇心中欣慰，起码姐弟两人相亲相爱，不会有间隙。

也有朝臣猜测说，姐弟两人这种表现实在不正常，尤其世子那愿挨的样子是最怪异的，说不定内里两人私通，明面上的矛盾只是在掩饰。

始皇听后直接贬那大臣去挖矿移山，朕家的两个崽子岂会做此等肮脏苟且之事？而且赵语嫣的身上还种过守宫砂，有没有行私通之事朕会看不出？

殊不知，她的想象力局限了她的判断力，完全没有意识楚纣的行动力丰富了他的创造力，楚纣这厮......咳，外话不提了。

说了许久，女人忽然顿了顿，遗憾说道：“时间差不多了......”

闻言，楚纣的瞳孔骤然缩起，只得接受这个事实。

龙气终究无法让眼前这个类似梦境的地方维持太久。

“纣儿，还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那......”楚纣面露犹豫之色，他想问问能不能抱一下她，一个正常的拥抱，他说道：“陛下，我能——”

只是话到嘴边还没吐完，周围的景象开始淡去，始皇的身形也渐渐隐去，龙气支撑不下去了，因为他犹豫的片刻，楚纣错过把话说出口的机会。

“操！”楚纣没忍住，骂了出声，只恨自己太婆婆妈妈。

他只好自我冷静一下，在脑海中整理思绪，而在这过程中，他发现自己多了许多对祖龙阁的认识。

“原来祖龙阁是依托国运而成的组织，可以让成员直接沟通到彼此，入阁的成员在作战时因为身负运势庇护，要强上不少。始皇一统神州，大秦囊括的国土辽阔，国运更是昌盛，能够给予入阁成员的庇护强得不是一点半点。”

按照他的理解，这玩样便是用意识进入到另一个域，这和英灵殿挺像的呀，脑袋里住个女武神老婆，但是他们是由女武神进入一座意识中的英灵殿集会所，在那里互换情报，互通有无，英灵殿的殿士是进不去的。

这样看来多半东瀛那边的也是差不多的东西。

而且祖龙阁的特殊性便在于养魂、养剑，在孕育出剑灵的同时，也能让剑灵愈发强大。

再通俗一点的说明，就是每个阁员都有一块自留地，这里可以养“剑女人”，没有主人允许，别人进不来，也有一处公共区域可以用意识前往那里，阁员都能在那里聚集。

楚纣还在琢磨着各种新奇玩意的时候，赵语嫣闯入了他的“自留地”，澄澈眸子中的红色一闪而逝。

她拍了拍楚纣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