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真的是一件十分奇妙的事情。
因为是婚约者,就算楚纣再不愿,脑子里还是会有些遐想,他会想这个女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会不会是一个大胸长腿威风凛凛的美御姐呢?
不过楚纣对此不怎么期待,因为在这个世界,始皇、白起、老姐这三人几乎撑起楚纣对御姐这个词的全部理解。
那么会不会是个妙龄少女,想来想去还是这个年龄段的最有可能。
可任凭楚纣怎么想,他都没有想过自己的婚约是一只才高过膝盖一个头的小萝莉......
这搞什么!
陛下你是在开玩笑吗!
王昭君深吸了一口气,因为她认出了这个趴在父亲怀中呼呼大睡的萝莉,就是白天碰见的那个女孩。
这施德山庄离那条河溪确实不远,会在那里碰见瑶瑶也不是不可能。
她偷偷看了眼楚纣,在心中叹了口气,看来方才还信誓旦旦说要退婚的某人,内心开始挣扎了。
说实话,楚纣确实有些动摇了......
面对婚约,他第一次如此凝重地锁着眉关。
这并不是说他对施瑶瑶产生了什么非分之想,他还是很清楚自己是一个坚定的御姐年上控的!
楚纣只是觉得,这个孩子还小,若是自己这么唐突地提出退婚一事,会不会太伤及她幼小的心灵的。
她可是大秦的花朵,国家的未来!
楚纣身居高位,怎么能不以身作则,呵护这幼小的雏花呢!
“瑶瑶,别睡啦,你夫君......”喊了几声,施永忽觉不对,闭上了嘴。
这个世道对关系称呼还是很讲究的,这瑶瑶和世子尚未过堂,再怎么样也不能用“夫君”称呼。
施永刚刚是因为楚纣的突然到来,乱了神,说话都忘记多斟酌下,现在回过神来,有些忐忑。
他担心世子会不会以为自己这是急切地想攀关系。
若是施家的人真那么爱慕名利的话,也就不会把宅邸修成这种朴素农庄模样了。
“世子殿下,请恕罪!小人方才是六神无主,嘴巴不利索了......”
楚纣摇摇头,安抚道:“没事的,我们先进去说吧。”
还是穿着睡衣的施永赶紧领了主仆二人进厅堂,让夫人先来伺候沏茶,自己回到内房去更衣。
片刻,中年男人换好衣服,平复了下心情后,重新抱着小女来到厅堂。
施瑶瑶仍旧是睡眼惺忪的样子,扎着辫子的小脑袋一坠一坠的,嘟着嘴,似乎在嘟囔着父亲打扰她睡觉。
可即便如此,这娃娃却没有哭闹,可见是个乖巧的孩子。
“......”楚纣看着瑶瑶有些嗦不出话。
光是想象一下和这么小个孩子拜堂的情景,他便觉得荒谬。
在一个大红花烛夜,目视之处一片喜庆大红的厅堂里,穿着喜袍的瑶瑶因为不够高,对拜不了,楚纣要从她的腋下将她抱起,让小丫头萌萌地和他对拜碰脑袋......
太荒唐了!
施永有些尴尬地咳了咳,对这世子的突然拜访还是觉得有些不真实。
“殿下,您真的是......本人?”
瑶瑶今年七岁未满,而始皇赐婚的时候,这丫头还在娘胎里面。这么多年过去了,洛阳城里那是一点关于世子楚纣的消息都没传出来。
施永哪怕受了皇恩,也不敢随意去向帝宫里的那位去询问消息。
现在就这么个平常的夜晚,楚纣没有一点征兆就蹦出来了,若不是那份婚约书假不了,施永还会以为他是哪里来的江湖骗子。
楚纣无奈一笑,他理解施永的惊讶,因此没有过多苛责:“那是自然,我这些年去了磨炼自己,陛下也不想外物打扰我的修行,因此封锁了消息。”
这一笔带过的说辞,施永没有继续追问,只是将心中的疑惑继续道出来:
“那殿下在晚上前来寒舍,可是有什么要紧事,瑶瑶这还小,恐怕......”
这小身子要进洞房什么的,遭不住啊!
施永在心中老泪横流,这楚纣眼神清澈,神采奕奕,说起话来中气饱满,走路虎虎生风,一看就是个肾气充沛,身强体壮的人。
我女儿才七岁啊!
七岁啊!!
这连初.潮都还没来就要进洞房岂不是遭罪吗!!!
这个准老丈人的内心活动挺明显的,表情一看便能猜到,看起来还是挺搞笑的。
王昭君捂嘴轻笑。
“施老,你误会了,我这次来不是想提成亲一事的,瑶瑶还那么小,我怎么会做那等禽兽之事。”楚纣无奈地扶额,他发现要讲清楚还真的挺难的。
“那样便好,是小人胡思乱想了。”两鬓已经结了霜发的施永拍了拍女儿的背。
“唔......”
这时,迷糊了那么久的瑶瑶终于醒了些,她张着小嘴,大大地打了个哈欠。
“昭君姐姐...还有大哥哥?”她眨眨眼睛,以为自己还在睡梦中。
施永忙道歉道:“不好意思,瑶瑶她体弱嗜睡,见人也总是没什么精神......咦,瑶瑶和殿下见过面了?”
“是啊,我们也没想到会这么巧。”楚纣将白天见面的事稍微说了下,施永顿时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样。”施永叹道:“瑶瑶总是病恹恹的,我们也不放心,怕她又受了风寒什么的,很少让她在外面跑,不过这孩子总是想着出去玩。”
“白天的时候,多半是家仆不忍看着妮子寂寞无聊,稍微让瑶瑶到门口的小溪边转悠。”
如果是在别的富贵人家,下仆这么做的话,多半是要被扣上恣意妄为的罪名,丢掉饭碗不说,还得挨一顿打。
而现在施家家主的嘴中却并无责备之意,反倒是充满了对女儿的愧疚,觉得是自己平日积善不够,害得女儿福泽浅薄,身体不好。
“昭君姐姐,抱抱......”
漂亮的女人在纯真的孩子面前总是自带好感度提升的buff的,楚纣羡慕不来。
可在这点上,他自己的责任还是很大的。
楚纣虽仪表堂堂,但他不喜欢士人流行的发型,头发什么的。在军中时,直接拿跟铁丝在脑后跟扎成马尾;回到洛阳了,有昭君帮他用黑绸带扎好。
但无论如何,他的打扮还是和时下的流行审美出入颇大的。
这迷糊萝莉被王昭君抱在怀里后,一双清澈乌黑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楚纣。
“瑶瑶能让哥哥抱一下吗?”楚纣轻轻捏了捏瑶瑶的小手掌,肉肉的掌心柔软无比,像猫爪上的小肉球。
小女孩点点头,坐到楚纣的大腿上,背倚着青年结实宽厚的胸膛,不一会儿,又开始打瞌睡了。
即便是她现在还小,面色带点病态的白皙,但也能看出是个美人胚子,以后多半是位别有一番风情的美人。
只是......那都是以后的事了。
施永看着楚纣世子挺喜欢自己女儿的样子,心中是又喜又忧,但也不敢说什么,强颜欢笑地掀起瓷杯盖子,抿了口静心茶。
将瑶瑶交给她的母亲回房照顾后,楚纣才认真说道:“回到方才那个话题吧,施老,我这次来,是商讨退婚一事的。”
“......这样啊。”
中年男人的语气意外的平静,因为他多少有预料了。
帝宫那处那么多年都没有对这庄婚事提及多少。
现在却没有提前通知便在大晚上前来,既然不是来商定婚期的,那自然便是退婚。
他会觉得遗憾吗,似乎没有,连靠女儿攀高枝的念头都没有,他又怎么会心生“煮熟的鸭子飞了”的失望感呢?
施家的太爷爷、爷爷辈都跟过随始皇陛下抗击天魔,收复被侵蚀被污染的疆土。
太爷爷作为军官葬身在国门,哪怕身死魂消,腹部被剖开,鲜红的肠子挂落,他依然死死地咬住天魔的咽喉。
爷爷作为第一批征战魔域的人,那些写着“正”字的棺材,就是他们的杰作,风趣幽默地坑着第二批队友的同时,又不乏凝重肃杀之意,对于他们来说,魔域是一片未知的土地,那一批人守住了长天城,魂留异乡,尸骨无存,连早前备好的棺材都没能用上。
这样的例子不止施家,四万万人在那个时代经历着同样的生离死别,妻离子散,流离失所。
施家的后人见得太多,名利之心早就磨没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祖辈的付出,这一族无灾无祸,枝繁叶盛,香火不绝。有从政的,但是都甘愿当个小官,治理一乡一隅;有经商的,冒着亏损的风险,开辟新的商路,让大秦的商会获得更多利益。
施永自知天赋不足,干脆留在本家,晨起便站在山头眺望洛阳城中的帝宫,那是祖宗们守望着的地方,然后管理好族中的几亩良田,逗逗小女儿,听过往的旅人讲故事。
足矣。
得之坦然,失之泰然。
婚约也就那回事罢了。
他们家付出了很多,但是从来都不觉得皇室欠他们什么。
施家人清楚,在旧皇族商议求和,拱手送让国土,苟且偷生,贪图享乐,不顾黎民被奴隶的时候,是公主嬴政拔剑弑君,以无上的铁血之姿,踏破金銮宝殿除奸佞,剑指无尽魔域斩天魔!
那是国势衰微的灰暗时代,那也是祖龙睁开血色双眸的觉醒时代!
一批批大秦子民咬牙浴血,跟随始皇于黑夜中夺回晨曦,在杀戮中守护安宁,在死亡中捍卫生灵!
女皇用手中的三尺太阿,挑起了国家命脉的重担,最终
——开创了这盛世!
福泽的是苍生万民,恩赐的是黎民百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