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身处水牢里的阿卡莱恩这段时间对于声音特别敏感,最近她甚至可以分辨出人畜脚步声的区别了。
但这阵喧嚣声不一样……或者说对于阿卡莱恩而言很耳熟。
那简直就像不久之前自己被游街示众的声音一样。
“请问,外面发生了什么?”阿卡莱恩挣扎着自己的声音,向那个负责守卫的刚刚轮班过来的红衣骑士问道。
“都快死了的人,怎么还怎么多问题?”那名红衣骑士的脾气似乎不太好,面对着阿卡莱恩的询问,他直接大声呛了回去,“有时间问来问去还不如向母神反省一下自己的罪过,说不定死后在面对着母神的时候有机会获得宽恕呢!”
阿卡莱恩扯了扯自己的嘴角,颤抖着喘了一口气后,她声音虚弱地询问,
“外面……听起来像是有人被游行了……请问到底是发生了什么……问完了我,我肯定会,会向母神反……祷告的……”
或许是因为许久没有睡觉的原因,阿卡莱恩的思维变得有些混乱不堪,这让她刚才差点一点就把“反省”二字说出来了口。
而或许是因为阿卡莱恩这凄惨的模样激起了红衣骑士心里仅存的些许同情心,在沉默良久之后,后者终于松口回答了她的问题,
“去搜索你这个异端的伙伴的搜查队不久前刚刚回来了,他们带回来了一个伪装成人族少年的魔族,现在那个魔族大概已经被带去圣殿裁决庭进行审判了,如果下死刑判决的话,那个魔族大概会比你早一步执行吧。”
“诶?”阿卡莱恩愣住了。
她没能反应过来对方嘴里到底在说些什么?
什么是我的伙伴?伪装成人族的魔族?
等等,我什么时候有过……
希卡利——不会是希卡利吧?
伪装成人族少年的魔族,那描述听上去简直就是——?!
但他们是怎么找到的?!自己明明没有说啊?!
阿卡莱恩觉得自己现在有些混乱,她咬着牙将自己的腿挪动了起来,摇摇晃晃地迈步走道了铁栏前后,她双手抓住栏杆,语气急切又虚弱地追问起来,
“伪装成人族少年的魔族?到底是什么样的!?”
“妈的!你干什么?!滚回牢里去!”红衣骑士有些恼怒地将手按上了腰间的剑柄,脚则顺势狠狠地踹在了阿卡莱恩握在栏杆的手指上。
指节上发出了让人毛骨悚然的怪响。
“咕!”阿卡莱恩喉咙里发出了一声闷哼,但她却死死地抓住了栏杆不肯松手,“请你告诉我!”
看着那握在铁栏杆上皮肉绽开的手指,红衣骑士心里暗自骂了一声疯子,在确定了对方无法从牢里逃出来后,他按着自己的剑柄,犹豫了许久,终于是开了口。
“就是之前你在裁决庭上说过的那个什么捡尸人,我们派出去的搜查队把他给抓回来了,真是废了不少功夫啊,据说连便携式魔能炮都给打废了,配备的神圣矢也射得一干二净,回来的那些战士们手上的武器都废了一半!哎!可见战斗有多么惨烈啊!”说着说着那名红衣骑士似乎说得起了兴致,“不过多亏了那位小队长的指示啊,全队里居然只有受伤的,没有死者!这简直就是奇迹啊!”
在栏杆边的阿卡莱恩一时间陷入了茫然。
什么?捡尸人?
那不就是……希卡利么?
“可我……并没有说他在哪啊……”阿卡莱恩有些怅然若失地喃喃起来。
听到了阿卡莱恩那句嘟囔声之后,红衣骑士有些不屑地嗤笑起来,“你之前不是说过那个熊型魔兽会自己顺着原路跑回去么?我们的殿主大人便派了精英去搜索那只魔兽的路线……”
“怎么……怎么这样?”阿卡莱恩说着说着便咬紧了呀,握在栏杆上的手也止不住地开始颤抖,“我……说错了话?我……我……”
阿卡莱恩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她有那么一瞬间甚至想要用力把栏杆扭断。
但实际使上力之后,她才发现自己居然做不到。
不,或许她其实早就发现了。
在这里度过的时间越过,经历的审判次数越多,她就感觉自己的体质在变得越来越虚弱……
现在的她即使不佩戴那个奇怪的镣铐,身体搞不好和普通的少女无异了。
“你什么你?!等那个魔族异端被审判完毕了,就轮到你了。”红衣骑士说着说着兴致便冷却了下来,他将剑从剑鞘里拔了出来,冷漠地警告着阿卡莱恩,“现在给我滚回牢里去,不准靠近栏杆。”
“……”面对着红衣骑士的警告,站在那边的阿卡莱恩只是沉默着。
她平静地盯着眼前的红衣骑士,皮肉展开的手指并没有丝毫松开栏杆的意思。
“那你就别怪我了。”红衣骑士握紧了剑,“呿!”
伴随着一声轻喝,那佩剑在一息之间被连续斩出了两次,两道金色的刀光在眨眼间便落在了冰冷的栏杆之上,而与此同时的,十根切面整齐的手指也啪嗒啪嗒地落在了满是泥泞的地面之上。
“自找苦吃。”红衣骑士冷哼了一声,默不作声地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
托了对方出剑极快的福,阿卡莱恩并没有感到任何的疼痛,只是觉得手掌上有一种麻痹的感觉,血渐渐从伤口往外溢出,热辣的感觉也开始刺激起了她的神经。
失去了所有手指的阿卡莱恩无法握紧栏杆了。
她踉跄着双腿向后倒去,整个人结结实实地砸在满是污水的地面上,温热的血液从那些伤口里向外溢出,不多时便染红了其下的地板。
这一次,伤口没有迅速开始愈合。
这一回,她没有戴上束魔锁。
她觉得自己全身上下正在一寸一寸地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