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赋予生命是怎么样的感觉？

可能会有人体验过相对应的另外一种感觉……死亡，每个人都终将回归的一条路径，通往一切的结局与终末。

灵魂离开身体的那一瞬间，所有人都能体验到死亡的味道——所以也没有任何人能够向其他人分享这种感受。

因为体验过死亡的人都已经死了。

可或许有人是例外的——那位死在李芙蕖剑下的觉醒了死亡本质的天才就是这亿中无一，可全世界每天因为各种意外非意外死去的人又有多少？这其中觉醒了死亡本质的……这么多年也只有他一个。

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而创生的奇迹也大抵是在这三种因素的共同催化下产生的。

譬如面前的人偶小姐。

被那青色莲花汲取榨干了身体中几乎所有超凡力量和天地精粹的她几乎也陷入了物理上的死亡状态，可神秘人却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以近乎仙人的大手段将她的灵魂凝固，又强行把那具由轻木雕琢出浸染了灵气的躯壳扭转成为了人类的状态……甚至不仅仅如此。

天地所生的灵物皆为长生种，其悠长的寿命足以让他们无惧于时间的流逝和岁月的侵蚀，大梦一场便是百年时光，华夏上下五千年的正史还不够他们睡上几觉的——然天地损有盈而补不足，长生种们漫长的寿命也就决定了他们力量的增长速度相当之慢，简直慢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

超凡之路是有所谓瓶颈的概念的，寻常生灵在到达某个境界之后总会遭遇到他们所属种族的瓶颈——或是某个条件，或是什么先天不足，总之这些瓶颈有强有弱，轻者可以轻松被突破，重者就算穷尽一生的时光也无法度过——可长生种就不一样了。

长生种从幼时秉天地而生到最终陨落魂归天地融入整个世界这个漫长的过程中都并未有明确的瓶颈的概念。

严格意义上来说，他们的超凡之路根本就没有瓶颈。

那是群只要睡上一觉就能功力大涨的妖孽，就算天赋再差，只要活过了几千年的时光也足以让他们拥有令普通终于难以望其颈背的力量了。

而人偶小姐就是这群长生种的一员。

原本她的超凡道路也应当像正常的长生种一样，只要经历过足够长的时间洗礼就能拥有强大的力量，可惜在这过程中她遇到了李芙蕖，又被李芙蕖的力量强行榨干了天地赋予她的力量。

而神秘人现在做的事情就是把她体内最后的属于天地的力量抽干……然后，把她转化成人类。

但长生种永远都是世界的宠儿，在这个过程中来自天地的恩赐尚未消去，可因为人偶小姐的存在形式被强行扭转……尚未消散的天地之力无法适应人偶小姐现在的存在，就只能强行扭转自我的存在方式。

此消彼长。

本应属于长生种的悠长寿命被剥夺，而代表人类无线可能性的天赋便水涨船高。

这个世界从来都是有得有失的，人偶小姐失去了最珍贵的寿命和时间，也同时得到了几乎足以媲美秦悄的天赋——但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无人知晓，或许只能由时间来判明吧？

神秘人看着人偶小姐的全身泛起微微的圣洁光辉，隐藏在长袍兜帽阴影下的嘴边掠过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又一件趁手的工具就这么完成了，而所耗费的却仅仅只是举手之劳而已，是一笔相当划得来的生意啊——他想着，挥手，将最后的力量注入人偶小姐的身体之中。

罡风浩荡，阴云卷积，不知为何此刻天地之间突然涌起了莫名的意志，似乎有什么威势在酝酿，在空气中燃烧，布下随时会炸响的暗雷。

那是来自天地来自自然的力量——这世上的所有长生种都是可遇不可求的奇迹，毫不客气地说，他们都是天地的宠儿，可现在天地的宠儿却被神秘人强行改造降格成为了人类，这让这方世界混沌的意志如何不怒？

好不容易种出来的小白菜还没长大就被煞风景的路人轻易踩在了脚下，甚至还故意碾了碾最后朝它露出嘲讽的笑容……这谁顶得住啊？

至少这方世界的意志是顶不住的。

因此，它降下了劫云。

乌压压的阴影几乎一瞬间就笼罩了整个小城，阳光被遮蔽光明被驱逐，然后，几乎已经能够用肉眼看清的电弧出现在了整座小城头顶的乌云中。

一场大劫在酝酿，带着随时都会降下的审判和死亡，在神秘人的头顶激荡着电光。

可神秘人却抬起了头。

天地与自然之威在属于科技的时代从来都是被恐惧着的——因为科技的力量还孱弱，即使人类发掘了基本微粒间的力量，能够用原子裂变将整个地球化作炼狱，可面对海天之间席卷的飓风也依然还是那个狼来了会在屋子里躲避瑟瑟发抖的孩子。

人类的科技力量即使达到了现代的这种水准，也仍是尚未挣脱襁褓的婴儿而已。

但超凡之力不同。

超凡之力起源于上古，相对于在近代史才修炼被挖掘发现出来的科技，它拥有更长的发展时间，虽然在中间经历了一场巨大的浩劫，但那时候已经发展到了相当恐怖的力量了。

所以，神秘人面对天地之间蜂拥而至的雷云，只是冷哼了一声，淡淡地斥了一句:“退下！”

然后漫天的雷云就突然如同见了野狼的羊群一般突然消散了，就连酝酿在天地之间的罡风都轻易被那句斥骂驱赶成了微不可查的和风……实在是有种莫名的滑稽感。

刚刚还威风凛凛不可一世的样子，现在却怂得像被高年级学生按在墙角一阵狠揍的小学生，可怜兮兮的模样不知为何让人有些心疼。

“才过了多少年就忘了当初的伤疤了么？”神秘人淡淡地说，“那天你的力量被那家伙强行封印了多少抹除了多少？真以为那家伙自我兵解而亡之后就没有人能再对你做出像那天一样的事情了？若不是看在你经历了如此长的岁月才诞生出懵懂灵智的份上，恐怕早就被有心人吞噬殆尽了——滚吧，不要再让我见到你一次，否则就把你抓住熬炼个百年做成大补之药！”

可是天地间再无异象，也不知道那懵懂的天地意志是否听到了神秘人的话。

而神秘人说完这番话之后倒也不再对那所谓的天地意志抱以关注了，甚至干脆转过头继续看着人偶小姐的种族转化过程。

而人偶小姐身上的圣洁光辉也到了尚未消散但即将消逝的最后时刻。

然后，在莫名的一声轻响和最后的光辉绽放之后，人偶小姐身上的神圣光辉终于全部收敛入了体内，断臂一瞬间重生，属于人偶的轻木身体被转化成了真实的血肉——这一刻，她成为了人类。

而她先前失去的力量和生命也终于缓缓都回到了她的体内，于是她醒了过来，可苏醒的那一瞬间就察觉到了身体的不对劲。

比以前更脆弱的身体，比以前更沉重的质感，比以前更真实的感受……她迷茫地睁开了眼睛，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又轻轻触摸着手臂上的皮肤，新生的脸上露出人性化的迷惘和好奇。

“这……是……”她用沙哑的声音问。

“这是你新的身体，”神秘人适时回答，“欢迎来到这个世界，种族变成人类的……人偶小姐。”

“人类？”

人偶小姐的表情更加茫然起来，她抚摸着自己的身体，感受着那份从未出现在她身体之上的触感，莫名突然有种酸涩的情绪。

“我……变成人类了？”她轻声自言自语，“这……就是人类的感觉么？”

“没错，这就是人类的身体——不，甚至比寻常人类的身体还要强得多，长生种多余的寿命赋予了你这具身体无与伦比的天赋和魅力，它不仅仅是人类的身体，更是人类这个种族纯粹论身体能够达到的完美极限。”

可是变成了人类的人偶小姐却并未有什么太过高兴的表情……甚至相反，即使被告知了自己已经拥有了作为人类也是最强大的身体天赋，人偶小姐也依然是一副平静的表情。

她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就重新陷入了干净的呆愣和茫然之中，然后坐在地上，看着不远处那具曾经叫做“王白”的尸体发呆。

神秘人却丝毫不意外人偶小姐的做法，甚至露出了理所当然的表情，然后轻声附在她的耳边，说:“难道至亲之人被杀掉了，你就不想着复仇么？”

“……复仇？”

“对啊，复仇，”神秘人像蛊惑人心的魔鬼一样在她的耳边低语，“把那个杀掉王白的家伙碎尸万段……让他不得好死，经受这世界上最痛苦的折磨——多让人愉悦啊，不是么？”

少女暗淡的双眸突然有了一点点的波动。

“复仇……”她再次喃喃地重复了一遍，“杀掉那个人吗？”

神秘人突然高深莫测地笑了笑:

“人类正是因为懂得思考和拥有感情才被称之为人类的——随我学习吧，成为我的弟子，然后得到足以主宰命运的力量……不管你是不是想为你的主人复仇，但至少，他临死前不是让你好好活下来么？”

好好……活下来？

少女呆愣着……终于点了点头。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