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名?”

“秦爻。”

“年龄?”

“十八……十九。”

“嗯?”床边戴着副精致银框眼镜的女医生皱起了眉,“为什么迟疑?”

“生日。”躺在病床上的秦爻虚弱地笑了笑。

“生日?”

“嗯……”秦爻露出浅浅的笑容点了点头,“今天是我十九岁生日,说是十九岁也没问题吧?”

女医生愣了愣,不知为何,此刻的她突然有些心疼面前这个躺在病床上一脸苍白的虚弱青年——虽然他看上去已经是成熟的相貌,可是眉目间却又分明残留着些许孩子的稚嫩气息。

女人的天性让她不由得胡思乱想起来。

从眼前青年住院时上头领导的特意叮嘱和特殊委派就可以看出他身份的不同寻常,而各种详细到无微不至的检查又透露出他的身体已经不堪重负——那是人类几乎无法承受的透支性身体损伤。

她本就是技术相当高明的主治医师,只是粗略估计一下眼前青年身体的各项数据情况就能看出他的身体随时都处在崩溃的悬崖边缘——而事实也正是如此,经过两进ICU数度在死亡边缘徘徊以及夜以继日的抢救,面前的青年才终于从死神手里夺回一条小命。

到底是经历了怎么样的灾难才能让一个人的身体脆弱成这副模样?

可最令人费解的是,即使身体不知为何被榨干成了那副模样,青年的身体上仍然没有任何肉眼可见的伤痕,甚至相反,光从外表来看,他甚至要比任何一个健康人更加健康。

这种情况……又是灵气复苏后的灾难么?

女医生突然叹了口气,放下了手里的表格,伸出手来为床上的青年轻轻掖了掖被角:

“在医院里度过成年后的第一个生日——感觉不怎么样吧……辛苦你了。”

秦爻愣了愣。

大病初愈的他身体尚且虚弱,甚至就连神智都是刚刚才清醒过来的,之前那场战斗就好像南柯一梦充满了虚幻的意味,整个人懵懵懂懂,所以面前这医生大姐姐的声音突然从标准的流畅化问询变成了绵软温柔的抚慰时……他愣是差点没反应过来。

可他最终还是反应过来了。

面对面前这几乎完完全全就是陌生人的医生大姐姐的关心他竟然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眼神涣散发呆了半天,才终于闷闷地回了句“没事的……我不在乎。”

“真的不在乎么?”

“……嗯。”

仅仅是生日而已哪有什么可在乎的?论起人之一生秦爻倒是觉得每一天都是特殊的,也就不差那一天生日……但其实说起来有时候确实是会感觉孤独的吧。

别人的生日永远都是充满蛋糕,蜡烛,祝福和欢声笑语,甚至再不济也有几个至交好友一起携手就着几盘小菜喝两盅小酒,然后一起红着脸胡吹乱侃吹牛逼。

可秦爻的没有。

或许是家庭原因和和个人经历塑造了他离群索居的性格,不过倒不是“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的中二病,只是自己觉得他的爱很少感情很浅,只能给一两个人,多的就不行了——所以每天给他庆祝生日的就也只有悄悄和芙蕖。

但这样也挺好的不是么?

可是今天……他的十九岁生日可能没办法像以往的那样度过了吧?

想到这里秦爻居然感到了微微的孤独。

他抬头看向头顶的天花板——正如同医院的整体装修风格一样,那纯白的天花板带着无机质的冰冷和坚硬,房间也纯白一片。

医院啊,在这充斥着消毒水气味,随时都在迎接新生送走死亡的地方,他就要迎来他人生成年后的第一个生日了。

莫名的,秦爻突然有些消沉起来。

可鼻端却突然传来了洗发水的清香。

一只手轻轻按在了秦爻的头顶,在他不知所措愣住的像撸猫一样给他顺了顺毛。

秦爻有些不知所措,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实在是让他猝不及防……可医生姐姐却并未再做什么,只是揉了揉他那头挺久没有打理过的头发,嘴角挑起一个温柔的笑容:

“很好很好,不要再那么皱着眉苦大仇深的样子,多笑笑——多笑笑才好。”

秦爻有些尴尬。

这么被搓着头要求笑一笑莫名让他有种变成了小孩子被阿姨逗弄的微妙耻辱感,但不知为何心里却突然有点暖暖的。

悄悄和芙蕖都不在身边,以往每年给他过生日的两个女孩如今在他最虚弱的时候却不知道到了哪里,而安慰他让他笑一笑的却是一个素未谋面的医生姐姐……人世间的神奇莫过于此,它总会在整个世界都被黑暗吞噬的时候突然在你面前点上一点灯火,虽然并不耀眼不足以照亮整个世界,但也足够让你重新拥有了活下去的勇气。

虽然秦爻并未想着去死。

身体尚在虚弱期,甚至几乎没有办法挪动一丝一毫,但秦爻还是努力挑起了嘴角挤出一个笑容:

“嗯。”

医生姐姐也笑了笑,于是就连冰冷的医院都突然有了些鲜活的色彩。

秦爻看着她,沉默片刻,不知为何突然转头看向另外一边阳台透出的一小块天空,然后轻声说了句“谢谢。”

医生姐姐愣了愣……然后垂着眸子,目光温柔:

“不客气……医者仁心,况且心理治疗也算是治疗过程中的一部分,所以不用道谢,本来就是我的本职工作而已。”

可秦爻摇了摇头。

“不,谢谢还是要说的……不管你是不是接受,大概只是为了我自己心安理得吧。”他看着医生姐姐的眼睛,用力点了点头,“所以,谢谢你!”

医生姐姐有些意外,但很快就笑了起来:

“嗯,既然你坚持这样的话,那我就不客气地收下了——你的谢意。”

秦爻点了点头,深呼吸了一口气,抬头看向天花板。

不知为何,突然感觉头顶单调呆板的天花板也没那么讨厌了。

可门口却突然传来嘈杂的相声,秦爻和医生姐姐同时愣了愣下意识把目光转向了病房门口。

然后,衣带飘飘的仙人从那里走了进来。

她背后悬浮着那柄秋水般的长剑,表情淡漠而冷静,只是在走进病房的时候才把目光转向了秦爻,于是脸上透出莫名的复杂。

那是一种难以用语言来形容的表情,同时包含着厌恶欣赏无奈和……后悔。

“我看错你了,”她看着秦爻说,“没想到终日打雁有一天竟被大雁啄了眼——以探寻天意出名的体质居然会在识他人天赋上走了眼。”

她突然叹了口气,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看着病床上安安静静躺着脸色煞白的秦爻。

可秦爻却并未说什么,甚至于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她,只是安安静静地抬头看着头顶的天花板,嘴角却微微带着一抹莫名的笑意。

不知是在嘲讽抑或是纯粹的轻松,他只是笑着。

可这样的笑容落在纯明仙人的眼中就是**裸的嘲讽和挑衅了——甚至是涉及到了仙人威严的落井下石。

纯明仙人无法忍受秦爻的这种表情,咬着嘴唇,背后的赤子铮然而鸣。

“即使是我看错了你的天赋又能如何?你的天赋再好也不过是心象结界级别的世界性天赋,再稀有又能有你妹妹的伪甲级强大?你……”

“我确实没有我妹妹的天赋强大。”

躺在病床上的秦爻……突然出声打断了纯明仙人的话。

他的声音很轻,因为躺在床上的原因所以声音还带着一点点的浑浊——可他开口之后纯明仙人却不自觉闭上了嘴,整个病房都突兀陷入了一片奇迹之中,只有秦爻的声音微弱而有力地慢慢诉说着:

“伪甲级的天赋对我来说从来都没有确切的概念,我只知道或许是的确史上罕有,所以才被你们这么宝贵——我也明白在伪甲级天赋面前我之前测出来的天赋什么都不算。”

他的声音平静,甚至一点一点低沉起来,可就是这低沉下来的过程中居然酝酿出了某种令人窒息的重量。

“我不需要你们的看重,”他轻声说,“确实,就像你们对我的看法一样——我这样天赋平平的普通人确实没有办法给你们带来什么利益,就算是现在觉醒了你口中的‘心象结界’的能力也一样——可是……我也不愿意给你们带去什么利益。”

他茫然地看着头顶的天花板,看着那块纯白的颜色,却突然不知为何回想起了前些天和王白和人偶少女战斗时的场景。

刀光溅射,漫天的火花炸开,那是种让人心弦澎湃热血沸腾的感觉。

可他又突然从对那种感觉的回味中回味了过来,转过了头,第一次用平静的目光看向纯明仙人。

“我不需要你们的资源,你们甚至可以拿那些资源喂狗——我不配用那些资源不是么?”

“不止我,还有悄悄……我们兄妹从来都是贱命,不配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的好心施舍——所以请把你们的所有施舍拿回去。”

他的语气十分冷静,可又带着让人喘不过气的压迫。

那道光还是在他的身上遗留下来了什么。

“从此以后,你们走你们的阳关道,我们走我们的独木桥——地球不是少了我和悄悄就会停转,所以,我,秦爻,在这里告诉你——”

“纯明仙人也好,老魔鬼也好……如果你们再敢在我这番话之后染指我和悄悄的生活——过界一根手指我砍一根手指,过界一只手我砍断一只手,整个人都过界了……”

他眯起眼睛,轻声说:

“我不介意用我这不穿鞋的卑贱之躯试试能不能完成传说中的屠仙大业!”

话落如星坠!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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