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是陌生的天花板呢......”
当任庭睁开双眼,发现自己在陌生的房间醒来后,下意识又是说出这段应景的台词。
在这个苏醒的刹那,一连串的信息涌入脑海,少年回忆到了自己意识消失的最后片段。
啊,自己又被抓了......很神奇的,这一回任庭很简单就接受下来了。
或许是意识到自己再怎样暴走事实都不会改变了,亦或是对自己的不走运已经见怪不怪、坦然看开了。大风大浪见多了心态是这样的。
下意识低下头,比之上次更加过分的拘束装置、缠绕全身好几圈的金属链子、手铐、颈部固定器、注射完麻醉剂随意摆在一边的针管......这些统统没有。
任庭发现自己是在一件很正常的房间内醒来的。
不对,所谓的正常说辞是不正确的,应当用豪华、奢侈之类的辞藻来修饰。
就当任庭维持着半躺的姿势,琢磨着这地方是否就为传说中的五星级酒店之时,猝不及防的,一具猎奇的防毒面具忽然映入视野。
“啊,终于醒来吗?少年。真是值得庆贺,第二次改造手术依旧顺利完成了。”
哦,所谓的鸟面怪人,正是身份神秘莫测的博士呀。
任庭反复眨了眨眼睛,当场不假思索地吼道:
“改造手术你个鬼啊!”
敏捷地闪身躲过唾沫星子,自称博士的男人“呀嘞呀嘞”文雅地向上一推面具。
“真是遗憾,为什么一旦被耍过一回,第二次有趣程度就会大减了呢?”
“所以说遗憾的是你的脑袋好吗!?”
因为经历了各种各样的事情身子变得虚弱不少,一阵火气过后任庭捂住剧烈起伏的胸口,开始呼吸困难地喘气。
刚想站起的膝盖一阵发软,扑通一声坐倒在客床上。
“刚刚完成大手术就情绪激动,可不是一件明智的事情啊,少年。”
博士见状,语气毫无起伏地提醒说。
“而且,昏睡了将近二十个小时以上,身体的机能难免一时会没有恢复。”
过了一会儿,他又补充说。
闻言,任庭当即摆出一副吃了苍蝇的嫌恶表情。
好不容易抚平气息确认身体已无大碍的他,保持着半坐在床边的同时,朝着面前第二次相见的男子投去了质问的目光。
“哈、哈......二十小时过去了?那么也就是说,现在是第二天的晚上对吧。”
“正是如此。”
“那么,我现在人又是身处何地呢?那个所谓的山海会组织所在地吗?”
“......”
然而,对于这个问题,博士不置可否。
他似乎没有回答任廷的意向,只见双手插在白色研究服两边的口袋内,防毒面具的下缘稍稍往右方偏移。
任庭皱眉顺着那个方向望去。
“呦,终于醒了么?”
在这个五星级的套房内,原来不止任庭与博士二人。
他紧接着看到的是,那位正坐在套房配置的玻璃桌前品茗的中年男子————张大忽悠。
在目光相交汇的那一刻,对方放下手中的茶碗,眯紧了眼睛冲任庭一笑。
“卧槽!?你丫————”
大约花了两秒回想起对方是谁,任庭接着把暴起。
不管怎样,先对着他那张笑眯眯的老狐狸脸打上一拳才是正道。
然而,任庭刚迈出一脚,博士动作自然地挡在了他的身前,并伸过一只手作出阻截的姿态。
对方并未言语,可那张防毒面具的脸上却释放出浓烈的“你这样不行”的意味。
在脑中迅速分析了一下敌我差距,任庭咂嘴,含恨又退了回去。
中年男人自己是绝对打不过的,至于面具男博士......任庭只觉得他反而更加危险。
见到他重新安稳下来,张大忽悠笑而不语地拄起搁置在脚边的拐杖起身。
然而一拐一拐的,中年男子并未直接走到任庭面前,反而是反方向步至窗边才停下。
背对着任庭沉默了良久,当后者再也忍不住时,张大忽悠转身歪头。
“我知道,你现在有很多东西想问。没错,你是被我们绑架强行带离了那个小城市。那么,首先就是......”
流露出老狐狸的腹黑微笑之后,张大忽悠大手一挥扯开落地窗前的帘子。
映入眼中的是一片星光璀璨,与灯火通明。
那真是十分美妙的一副夜景。
“欢迎来到吾等山海会的总部————帝都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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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月明星稀。
东木市最繁华街头的十字路口,一高一矮两个身影并肩结行。
“呐,我说,那家伙真的就在这附近吗?”
“哈......谁知道呢。”
个子高的那边,是位能冠以潇洒之名的高挑女性。
一头墨蓝色的中长发只留到了肩胛骨的位置,小碎发披肩,尽显落落大方。
配上那偏向中性的棱角分明的五官,一颦一笑、举手投足之间,无不散发出强烈的英气飒爽的气质。
哪怕只是轻揉眼角这种程度的小举动,都能够迷倒路过的无知少女。
相较于美丽动人这种修辞,对方更加适合担当帅气的大姐姐的角色。
身着的军装风格的竖领大衣,更是将女人的这种气质完美地升华到了极限。
作为衣饰的小细节,这位帅气的蓝发大姐姐戴着与发色同一色调的头巾,使得在帅气中又稍稍掺杂着稍许的痞气。两相结合反而效果更棒了。
总而言之,对方就是如此男女通杀的万人迷般的存在。
然而,稍微使她画风看上去有那么些不一样的是,女人将一杆长枪扛在肩上,铁铸的枪尖闪着刃器的寒光。枪头的一簇红缨在夜风中飘扬,定睛一看上边还系着一个陈旧的酒葫芦,塞口出未有塞紧,时不时滴落下几滴晶莹的水珠。
酒葫芦随着女人的一走一跳而来回晃动,撞在枪杆上回荡起清晰的响声。
路人为之侧目,纷纷心说拿着这种也算是管制刀具的东西在大街上乱逛,是要被警察叔叔叫去喝茶的吧?
女人肩头扛着枪,脚边也还跟着一条狗。
是的,漏说了一点,二人之外还有一条狗。
具体是什么品种说不上来,那就暂且认定其为秋田犬吧。
导致了整个画风又有些奇怪,很有开局一个人一把枪一条狗的神髓。
而狗狗本身也是沉默寡言,主人走它就走,主人停它也停。
不胡乱叫,也不随便捡路边的脏东西吃,很有教养。
然后,至于与她结伴而行的,矮个子的那位就比较简单了。
脸型小巧而又完美,精致的五官与樱色的唇又为她增色不少。少女的姿态清秀而纤细,看上去飘渺虚幻,似是不食人间烟火。
配合上那刚过150厘米的身高,“可爱”这一最直观的印象就呼之欲出了。
然而也正是如此,少女穿衣的风格也的的确确是在向这个方面靠拢。
橘红色的长发被盘起,扎成两边各自一团的包子头。
至于衣着方面......火红色印有云朵图案的旗袍。
没错,少女身穿的是修身的旗袍。
好吧,这似乎也不简单。
然而真正引人犯罪的,还得归属于那双黑色的渔网袜,将充满肉感的丰满大腿紧紧挤压着......虽然这边并未像蓝发大姐姐直接将危险物品拿在手上,穿着本身却是更加的危险。
正是如此的二人组,漫无目的地踱步在东木市的夜晚。
她们是特意下凡来执行任务的,而首先要干的,就是先找到某人的行踪。
“等等,妳这模棱两可的暧昧发言算是什么回事?当初不是妳自告奋勇要接下任务的吗?”
“嘛,一码事归一码事。我只不过是在天上呆的快闷出毛病来了,找个理由下凡游玩一下罢了。”全然没有错在自己身上的自觉,旗袍装的包子头少女半睁着赤色的眼睛反驳。
“再说了,妳不是一直自诩为是她的好闺蜜吗?这种时候应该由妳来发挥本领才对吧?”
英姿飒爽的大姐姐瞬间败下阵来,言语交锋什么的向来不是她所擅长的。
别开了头,接着只冒出了意义不明的咕哝声。
“啊啊,好想喝酒啊。要不我们先去找个地方搓一顿?”
“好主意,找人的话之后无论何时都能干,首先填饱肚子最优,一路上都没怎么吃东西。啊,我看那家就不错。”
“话说,妳真的就就是来游玩的对吧?”
“诶,所以妳是站在何种立场上来说我的呢?”
两人边走边扯皮,顺便一路物色适合下馆子的店面,直到路过一处场馆前才驻足。
当然了,并非是出于达成共识找到合适的店家。
她们被叫住了。被一个持着相机好奇上前的宅男矜持地拦下询问了。
“......那啥,两位小姐姐,妳们的COS还原度好高哦,只是不晓得COS的是啥。”
人家是来求学问的。
两人齐齐望向一旁,不远处的是拎着袋子三两成群散去的游客们。
原来眼下这座场馆刚刚举办完一场漫展,衣着偏向奇特的她们,自然而然地就被视为coser礼貌性的叫住询问了。
大约愣了有五、六秒后,反应过来似的歪了歪头。
两人相视一望,看到了互相眼中那种明了的感情 色 彩,继而点头致意。
下一秒,蓝发女人将肩头扛着的长枪取下一甩,激起阵风呼啸。红发包子头的旗袍
少女则是凭空从手中也变出一杆冒火的红缨枪,炽焰炫目。
“既然你诚心诚意地发问了。”
“那么我们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
接着,两柄长枪枪头碰撞在了一起,少女们自报家名————
“‘天枪神雷’————杨戬。”
“‘武身铁光’————哪吒。”
““————还请赐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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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徐福奉皇帝之命,率三千童男童女,出海寻找那传说中的蓬莱仙山。”
伴随着轻轻将书本合拢的声音,坐在轮椅上的老人已经将今夜的故事讲完了。
被推开的窗前有凉爽的风吹入,初夏夜雨后的空气永远是那么清新,夜风拂过窗边的布帘使其微微摇摆,偶尔吹拂在身上更是令人惬意得心旷神怡。
偌大的屋内仅有一盏台灯点亮,温黄色的灯光只照亮了床头边的范围,整个环境很有深夜讲怪谈故事的氛围。
业已白发苍苍的老人将书籍横放于膝头,大半个身子笼在阴影中的她眼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那后来呢?”
故事虽然讲完了,可唯一的听众似乎有些意犹未尽,端坐在公主床上的她指尖在屏幕上快速起落,以在记事便签上写字的方式进行着交流。
那是个理应正处于最好年华的花季少女,可却与面前的老人有着同样的一头白发。外加上只用手机或纸笔交流的她似乎并不会说话,不禁使人感慨作为获得冠世容颜的代价,白发如雪的女孩似乎有着各种各样、天生的身体障碍。
“后来啊......”老人眉间微微皱紧,看着唯一的血亲,依旧微笑着娓娓道来,“有说直接留在外边找个地方自立为王了,也有说在途中遇上海难死于大海了......但无论哪种说法,结局是肯定的,那位徐福呀,没有寻得仙山,找到不死仙药上贡给皇帝。”
“啪啪啪”,又响起了打字声。
“也就是说,失败了吗?”
“......是啊,毕竟蓬莱仙山至今都是个迷,说不定只是那个方士胡乱吹嘘的呢。”
“那婆婆觉得蓬莱存在吗?”
“这个呐......婆婆我也不清楚呢。”老人说着报以歉意的笑容。
“不死仙药真的能让人不老不死吗?”而白发少女宛若一个心智没长全的孩子,问题一连串的冒出。
“倘若真的有那种东西的话,或许可以做到吧。只是......不老不死究竟能否算好事呢?”
“既不会老去,也不会死掉,难道不是很棒的一件事吗?”少女歪头。
闻言老人沉默了片刻,房间里只传来对方微弱的叹息声:“......那么,有关这个问题,或许只能由自己找到答案了呢。”
至少在这位老人眼里,长生不死注定要同许多珍视的东西挨个离别,那是种孤独的诅咒。
“讲了那么久,婆婆也累了,要先回去休息了。”
虽然夜还不深,可每况愈下的身体只能要求老人需要花更多的时间躺在床上休养。在轻咳几声后,她向白发的少女叮嘱说:“妳也要早点休息,不要熬夜。”
“好的。”随即淡淡的荧光在昏暗的环境里亮起,女孩摇晃着手机算作道别。
自行推动轮椅的老人缓缓走出了房间,当门扉被合上后,只剩一人的屋子里霎时间
寂静下来,能听见风吹过树林的沙沙声响,窗外隐约有虫鸣传来。
少女起身将床边的台灯摁灭,黑暗紧跟着降临,但她并没有立即就寝的打算。
溜达到门前侧耳倾听,确认老人已经走远、附近又没有其他查夜的佣人转悠后,少女一脚甩飞室内拖鞋,光着脚丫小跑到衣柜前,翻出一双凉鞋麻利地换上。接着又从床底下翻出一个亚麻布的手提包,将手机塞入其中。
待到确认记事本与彩色签字笔这些东西一个不少,Hello Kitty的钱包里交通卡信用卡尽数没落下后,女孩提起包跃到了窗台上,看架势似乎是想通过跳窗的方式偷偷溜出家门,动作娴熟得仿佛是个惯犯。
然而少女的房间却是位于四楼,是不带任何防护措施跳下去不断只胳膊或是腿就无法收场的高度,下方也并未有充当缓冲的柔软草坪,是真真切切的高危行为。
但她丝毫不在意,在少女的认知中,区区四层楼的高度根本不能称之为危险。
白发女孩自由散漫,任性妄为,并且————她会飞。
就在脚尖轻轻踮起欲跳下时,身体一滞的女孩忽然扭头,似乎是回想起遗漏什么的她跳下窗台,蹦跳到沙发前拿起了那顶很有夏日风味的草帽。
将最钟情的草帽戴在头上,少女复而跳上窗台,在内心默念完“一、二、三”的倒数后,于夏夜的虫鸣声中一跃而起,跳入了一片璀璨的夜景中。
这时忽然有风吹过,吹飞了那顶草帽。草帽下那头如雪的白发摇曳不止,柔软得仿佛彻底融入这北京的夜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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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Project 识人篇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