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凭箫苜和眠夜目光大战,肖离别扭抓耳挠腮,她也依旧保持着轻轻的温和不至于失礼的笑容,一张倾国倾城的容貌和着华夏汉服的修长匀称身躯正如她的名字——
澜殃
这个端庄温婉的成年女子看上去更像这些活泼少女的姐姐、长辈,更像照顾大家衣食住行操持家计的人,而不是那个懂行人听着就毛骨悚然的身份,阡陌首领。
比起阡陌活泼甚至耍宝的日常,更加难以想象和理解的疑点无非就是这里。
谁能想象这样一群处于青春期少女样的招人怜爱的漂亮孩子兴奋屠杀的样子呢?却是不然,那个执事杀人的时候,自己又怎么会想得起他平时优雅温柔的样子呢?
有些事是永远纠结不清的…………
“哦呀?澜殃你们在干什么?开沉默会议麽?”
突兀的男声从肖离的身后响起,吓了这个得了暂时性恐男症的狼女一跳。
“瑟亚你要死啊?!里面在开会你敲个门不行?”
“我活过么?”瑟亚摊手。
肖离语塞,气鼓鼓地趴桌不干了。
要死的桑迪诺尔系列,不是闷骚就是腹黑。想要不触逆鳞就让他们生气根本不可能。
逆鳞?就是阡陌了,她怎么可能攻击自己人?
跟她们吵架纯粹是自找郁闷。
瑟亚无奈地微笑着,询问的目光投向另外几个人,‘这货又怎么了?’
‘裸奔被男生看到了。’箫苜面无表情地暗示。
‘哦…原来如此。’瑟亚的笑容里可以明显地读出这几个字。然后玩味地看向在场的另外一个男生。
“放心吧,跟看狗狗是一样的,你见过狗狗穿衣服吗?不会要你负责的。”
夏尔喷了;
眠夜爆笑了;
箫苜的面容扭曲了;
饶是澜殃头上也滑下几丝黑线,肖离忍无可忍扑上去就挠。
年龄为桑迪诺尔系列最长的瑟亚,虽然很多时候会对三个妹妹感到无奈,但和桑塔大伪男接触时间最长的他耳濡目染,嘴巴无疑是最毒的。
影笛?那是先天天赋。不能比的。
无论是伪装,还是性格使然。要保护好自己的话,这样是远远不够的。
还好他只是管家,这群女孩子的管家。
不需要承担什么保家卫国的责任,不需要面对任何鲜血淋漓的战场,不需要张开双臂保护任何人。甚至,他连一个男子应该要做的都不需要。
‘你只需要照顾好她们就好,在我不在的时候。’那个制造出他的人这样说,决定了他一生的职责。
虽然,他只承认她这一个主人。
那个人已经不在了。留下那么一群生存在时间夹缝里的小战士。
这样一来,他所需要面对的只是眼前一群古灵精怪、年轻可爱的女孩子的衣食住行,以及随时可能降临的死亡和消失的悲哀。
如果她们都像这个小男生一样,只是平凡的孩子就好了。
是可以护在翼下的小家伙就好了。
温雅有礼地泡出偏英国风格的半发酵红茶,瑟亚程序里所存储的各种测量工具再加影笛所报上的个人人性解剖让他可以将每一个细节都刚好卡在让人满意的位置,虽然是第一次泡制,他仍能得到使用人的满意笑容,但是这次,他好像失策了。
那个据说光明正大把肖离看光光的男孩,吮了一口后就放下杯子,不再喝了。
挫败感…大概只有影笛那个家伙才能做到万事完美吧……
“影笛呢?”
就在瑟亚默默腹诽的时候。一直沉默的夏尔终于发话了,澄澈的蓝色眼睛直直地看着这个阡陌唯一的男性,看得他背后一阵发毛。
“影笛不是很喜欢小孩子,所以这段时间她不会到这边来。”
不喜欢小孩子?大概是为了避开谁才对吧?眼神微暗,夏尔轻轻颔首,继续沉默。
“如果需要的话,完全可以去找她啊。”那个精致如同淡雅水墨一样的女子微笑着看他,美丽不可方物却如同傀儡一般没有多少生气。看得眠夜呼吸一滞,再也不发笑。
相比之下,其她人就没有多大反应。
不习惯笑容的人通常如此,她们早已习以为常,不论是不苟言笑的箫苜,还是常常一脸冰霜的夏尔,抑或是大大咧咧的肖离,或者…………嬉皮笑脸没正经的影笛。
只有真正伤心过的人,才知道笑容很多时候不过就是一个礼仪,一个面具,一个伪装。
“澜殃姐姐,如果真没有什么事的话,我想我们应该告辞了。”箫苜站起身子,非常不给自己哥哥面子地端开一口没碰的红茶。“影笛她说结束迎接后,有有意思的……嗯……稍稍重要的事找这个少年谈。”
“行,那你们去吧。肖离也回去了吧?”兴许也是觉得这样的会谈没有任何意义。澜殃也就不再挽留。任由她们各自离开。
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问出来啊。
“你还真是……分外地不适合这样的位置呢。”无可奈何的语气,瑟亚宠溺地望向室内仅剩的澜殃,看着她的笑容冷却下来。
“桑塔走后就没有人适合这个位置。”澜殃的声音冷漠而不近人情。
“是吗…………我可是觉得,影笛有些适合呢………”
“是你妹妹当然你会那么说。”澜殃斜瞥着瑟亚,长长的睫毛仿佛蝴蝶菲翼一样灵动唯美,“再不适合我也是桑塔托付的继承人。我不想那么轻易就转手给别人。”
“没,我不是这个意思,”瑟亚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触了逆鳞。“只是觉得……她倆有些地方,意外地相似………”
像?哪里像了?
呵呵,笨蛋,我想澜殃绝对不是那么想的。
一个如同冬日的午后阳光,洁净而温暖美好;一个近乎夏末的子夜星辰,耀眼却邪异魅惑。
不说气质。仅仅是那黑白两异、赤翠双斥的发色眸色,以及那一极阴一极阳的气息,就让人觉得两人八杆子打不到一起去。
可是,同样犀利的言辞,同样强劲的外交,同样精密的谋划,同样非凡的身手………那么多明显却被所有人忽视至今的相似,让人觉得前面的逆差是刻意而为。
桑塔……你转世了来捉弄我吗?低下头,澜殃觉得有什么东西梗在喉头,却无法倾诉。
即使是傀儡政权,也要有持线人才算完美。
这样一个凭着已逝去的信仰而存在的组织,又算什么呢?
而此时,箫苜带着夏尔走出大楼,那个羊脂玉的雕塑在接近午时的阳光下显得有些空灵通透,原本应该刺眼的耀白却在雕塑人物柔韧却不软弱的线条下显得盈润丰满,而不然的是,整体形象是一个体形修长的少年形象。
不同于夏尔以往看到的严肃而盲目一昧尊崇的高大雕塑,虽然还是高大,这个雕塑的背影却给他一种温和而平易近人的感觉。
来时因为眠夜和莉茜的嬉闹,夏尔这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注意看雕塑的正面。便多留了点心。
纤长睫毛下眯起的眼睛,微微裂开上扬的嘴角,柔软发丝贴附着的消瘦脸颊,左手挠头,右手随性地插在裤兜里——这样一个腼腆温柔的漂亮华夏少年。
夏尔感觉这个少年和画像上的是同一人,实际也就是如此。
究竟是怎样的人,才能得到这样至高无上的组织的尊崇呢?夏尔百思不得其解。
“怎么?觉得那个好看吗?”一直安安静静的箫苜突然回头问夏尔,因为明白箫苜就是这样一个面瘫,夏尔也就没有计较什么,反而有一种同类的自然感。“那个啊……虽说原本的人还要更美一些,但是不能不承认那个是影笛的杰作呢。”
还要更美?那得是怎样的国色天香?不过……
“影笛的作品?”虽然没有什么夸张的表现,但微微睁大的眼睛已经足以表达他的惊讶了。
那个疯子?整天上蹿下跳的模仿疯子?
“嗯……她也就这方面……不是那么不堪入目了。”似乎是习惯,箫苜挠挠头,那动作分外的像那个雕塑少年,“不过做的东西也蛮好吃……某些方面也厉害到一定地步就是了。”
好吧……看在艺术家某些艺术行为也不是常人能够理解的份上……不过那种推销的口气是怎么回事?那个某些方面又是怎样?
喂喂喂……我有未婚妻诶您老忽略掉了吗?虽然现在对她是有那么一些些好感但是直接把我当妹夫的口气是怎样?
“你难道就不想问我是带你去哪里吗?”口气恢复冰冷,箫苜转移话题的功力也不是逊的。夏尔立刻就不再在意那个雕塑了。看着箫苜开始启动一台奇怪的飞行交通工具。
“难道……影笛没有在这里?”
“啊,她没有告诉你桑澜浮陆群一共有72块大陆吗?”
“什么?!”难道要跑更远??
“吓你的,她不过是在另外一个住宿点而已。不过要见你的不是她。”
……………的确挺吓人的,箫苜你开玩笑?冷死人了。
一路无言。
箫苜寡言,夏尔自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可以让一对孪生姐妹呈现出这样的两极端。
这样的姐姐箫苜,如果真的和影笛完全相反的话,难道是除了杀戮与忠诚什么都不会了吗?这样的逻辑说起来有些乱,影笛一心奉箫苜为主人,而依形势来看又是影笛将被推上王位…………
一个天大的玩笑,完全是对所有权势的嘲讽,以及无视威压的玩世不恭。
对神明的鄙夷;对权威的忽视;对生命的尊崇;对死亡的蔑视。积齐所有的高傲和不羁,虽然展示的方式不同,可两人那样不可忽视的耀眼焦点感如同锋利刀刃一般的可怕。
从来都是在人类世界中长大的夏尔又怎么会知道呢?
这。就是标准的阡陌3A级战士。
无论是交通工具,还是建筑工具,阡陌总部阡陌阁所采用的,都是经过阡陌内部机械组改良,最轻便最快捷最优等的。
其实不为人知的,箫苜除却冰冷的性格和残酷的手段之后,还擅长于工业制造。
凡分配给她的工具、器材无一不被她重制改良,以最优秀的状态出手再投入使用。譬如现在她驾驶的雷鸣 P—39微型飞行艇,初设计最高时速7300km|h,阡陌改良后最高8300km|h。经箫苜手后这个最高变成了平均时速,上下有7000km的可自由变动范围,并且平稳美观安全性确保无疑。
不是箫苜不天才,只是她自己藏得太深,并且不承认而已。
箫苜的驾驶技术比影笛的要好,并且再加她刻意开慢,让后座上的夏尔可以仔细俯视下面的景色。
森诺浮陆一如他的名字。是由一片广阔的热带雨林构成,除了刚才的总部大楼周围看上去空旷一些,四周乃至直到大陆边缘都生长着郁郁葱葱的原始植物。高大、茂密得织成一片没有任何波澜的平静苍翠海洋,不时有啼吟的鸟雀贴着树梢飞过,让人能够感觉到时间的存在。
大陆的边缘是海,真正的、波澜壮阔的海,谜样的三角洲就臣服在这片陆地脚下,如同乖癖的臣犬,在这些天子绝对的优胜尊驾下趴伏。
没有人能够猜测得到有些什么藏匿其中。
那样的寂静,那样的沉重,没有人知道曾经有多少生命葬身于此,又有多少生命在这里获得新生。
而这样的壮观景色。仅仅是她们所拥有的1/72而已。
只是瞬间,夏尔就明白人类对王位江山的追求,以及世人对自然的恐惧本能了。
阡陌,就是如此一直一直高傲而不孤独地存在着。撇弃了人间的男尊女卑,几乎全女性的她们优雅、自由、尊贵,不论是什么物种都可以共处一天地海洋。远远不是人间所向往的天堂能够相比的。
呵呵,这个,就是‘军师’影笛一直以来所向往的地方。
然夏尔不会知道的就是,阡陌是战争遗孤的聚集地。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在战争硝烟中满身鲜血地站起来的。什么都已经失去,连仇恨都已经不再拥有的她们,才有了站在这里的资格。
所以,阡陌这个名词,代表了无上的权利、无边的势力、无敌的实力之外,还代表了无尽的伤痛。
Sandynoer
桑迪诺尔
Sad Never
永不悲伤的誓言,的确能够让人瞬间想起那些个或阴霾或阳光的笑容,抑或只是僵硬的执着。都无法再去追忆,那些隐匿在光芒之下的创痕。
震惊过后,夏尔所有的只是疑惑。
除去总部大楼之后,这密林之下真的还有别的建筑?当耳朵自动习惯婉转的鸟鸣和风声之后,就会发现这里的寂静。沉寂如一池弱水,没有任何来自生命、来自时间的声音。
此时飞行器已经飞往大陆的边缘,离那些高大的树木梢头越来越近,就在夏尔以为她即将降落时,飞行器突然加速。
非但加速,徘徊在大陆边缘的飞行器顺着陡峭的边崖垂直下落,那悬崖上并不是夏尔想象的锋利岩石,而是像地面一样生长着茂盛的苍翠植物。强忍着才没有因惊恐而叫出声来。并不轻巧的飞行器在树木中穿行,整个世界仿佛被旋转了90度,高大的植株间鸟叫猿啼,却挡不住眼前的视线,深蓝而波涛汹涌的海如同扑面而来。几乎压断他脑中理智的最后一根弦。
目不暇接之间,风声鼓满耳膜的肿胀感慢慢消失,那些刺眼的光芒也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水滴滴落的嘀嗒悦耳,以及令人迷醉的黑暗。
溶洞,一个沉睡在茫茫森林之下的巨大溶洞,因为他们的进入惊醒了一些小生命,噗噜噜的扑打翅膀声不绝于耳,白色的身影在被逐渐熟悉下来的黑暗中显得分外清晰,是白色的蝙蝠,以及数量不少的黑色蝙蝠,黑白交杂着如同溪水河流一同扑向光明的洞口外。
飞行器的速度逐渐减慢,可以看到不远的下面流动的地下水。处于黑暗之中并不知道它的清浊,但是那样清冽醒盹的清新感是如风靡弥漫,慢慢充斥了五脏六脾。
好舒服………
原本所有的焦虑不安就像被这些暗流清洗过一样,荡然无存了。只剩下满心的宁静,与安祥。
不会再有什么比较的念头,有口却说不出的满是对奇妙世间的感叹,尽管只是黑暗,稍稍的声音与光亮,就已缔造出另一个天堂。
流动的水声在空阔的洞穴里回荡,好像只要伸出手就可以触碰到冰凉水面的样子呢……………
“不要摸哦~”戏虐的语气如同在耳边响起,突然吓得的夏尔一下子惊得缩回手来,惊慌失措得像犯错的小孩子一样,换来前面箫苜一声浅浅的低笑。再无声响。
可恶………夏尔恼羞成怒,咬牙切齿。
不是箫苜………箫苜声音不会那么妖媚玩味的。
“哎呀呀……被鱼仔子咬到舌头了吗?小—少—爷?”
这个声音只有……………
飞行器逐渐向上方一个光亮的开口上升,视线内一片白炙冷光,只能感觉到飞行器的着陆。等那片皓白渐渐退去后,眼前的景致让夏尔突然忘却了先前想好的讨伐。
悠悠落木,霭霭阴森林域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