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对你的儿子说什么古怪的话呢。”

我无奈地把「那个女人」的脸推开到离我足足有八十厘米的位置。

她趴在了沙发的靠背上,轻轻地皱着眉头,露出了疑惑不解的神情。

“咦,这不是你们年轻人现在比较流行的说法吗?”

“是很流行,不过那是情侣之间才能说的好吗!”

“原来如此。”「那个女人」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

“不说了,你吃晚饭了没有?没有的话我们一起出去吃点。”

我从沙发上翻了起来,揉了揉瘪掉的肚子,慢悠悠地来到厨房。

结果却看见了一盒已经泡好的康帅博红烧鸡扒面,热气腾腾。

「那个女人」也跟着我来到厨房,双手抱胸,靠在门槛上。

“你知道我不会做饭,也没有什么人值得一起出去吃饭。”

“就算这样,你大年夜的晚上吃泡面?烧饭的阿姨呢?”

“我前几天就让她回家过年去了。这几天我除了外卖就是泡面。”

我顿时做出了扶额的姿势:“喂喂,我没听错吧,泡面和外卖?你一个马上就要年老色衰的女人,怎么还在这么作践自己的身体呢?这附近这么多高级餐厅,你随便开车去一家不就行了。搞得好像是你欠我钱,而不是我欠你钱一样——总之,今天晚上我们就一起出去吃吧。唉,也不知道大年夜还有没有空出来的饭店了……”

于是那个熊猫抱枕一路从客厅飞到了我的脸上,力道很足。

“和你的后妈说话,就是用「年老色衰」这种词吗?”

“反正你也不在意对吧。行了,我先打打看电话,看有没有餐厅还……”

然而,「那个女人」一把从我的手里把我刚买的旧款iKidney抢了过来。

在我诧异的目光中,她嘟着嘴,故意卖萌:“能为我做一顿饭吗?现在。”

这种妈妈辈的女人的卖萌战术对我来说还是无效……好吧,我承认好吧,我承认的确是有很强的效果的,但「那个女人」毕竟是我的后妈,就算我再怎么熟女控也不会对她心动的——当然,我的确被吓了一跳就是了。然后袭来的就是云一般捉摸不透的愧疚。

“既然你这么想的话,当然可以。我先看看冰箱里有些什么。”

“我前几天买了一些菜,跟着电视上的教程学了一下做菜。然后在毁了一大半食材后,我就放弃了这个想法。”「那个女人」在我的身边很风轻云淡地说。

我一听就感觉不太对劲,既然她说一大半食材都被毁了……

打开冰箱,里面除了一排完好无损的鸡蛋外,就只剩下了被扒得只剩下几小片的洋葱,满身血水面目狰狞的鸡翅,长芽的土豆,切了一半却不用保鲜膜封起来导致味道都散出去的菠萝蜜,甚至还有一大截树枝——是的,我看了很久,确定那只是树枝。

“这个……就这点东西……似乎做起来不太容易啊……”我面露难色。

“那我们现在去超市采购一波?”「那个女人」甩了甩手中的车钥匙。

“那样还不如出去吃呢。找家空的饭馆虽然不容易,但总归有的。”

“不,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我只想和你两个人待在一起。”「那个女人」一脸平常地说出了让我害羞的台词,“出去吃饭的话,会被别人打扰的。”

“嗯……在家里吃也行。不过我是真的不想出去了。太累了。”

“那你看看能不能用这些东西做些菜呢?简单点也没事。”

“行倒是行,毕竟该有的调料都有。那你先回客厅等一会儿吧,光是煮饭就得二十分钟起步。这盒泡面我扔了,你先吃点零食吧。”我一边碎碎念着一边穿上了围裙,然后把「那个女人」推出了厨房,“顶多吃点果冻啊,吃多了待会儿饭要吃不下的。”

「那个女人」扑哧一笑:“现在你反而到像是我的家长一样。”

“行了行了,你这做饭都不会的丢人家长赶紧出去吧。”

高中一个人自己在外生活了两年的我,早就已经掌握了娴熟的做菜技巧——概括起来其实就一句话:不好吃就下药,像药王幸平创真一样开局就在给大小姐做的生蛋拌饭里下**,或者像中华小当家刘昴星一样,随随便便在菜里加大麻来提味。

——开个玩笑,犯法的事情不能干,菜还是得好好做的。

可乐鸡翅,没有可乐怎么办?拿Domaine

d'Auvenay酒庄的红酒代替。

洋葱炒牛肉,没有牛肉怎么办?那就去他吗的牛肉,直接炒洋葱。

菠萝蜜和已经发芽的土豆,这怎么烧?烧个鬼,吃了肯定中毒。扔。

树枝?树枝好啊,煸炒、油焖、清蒸、煎炸都可以,是完美的食材。

淘米煮饭,切葱姜蒜末,热锅凉油,爆香,下菜,炒tmd。

半个小时后,我端着红酒鸡翅和炒洋葱这两个普通的家常菜来到了客厅。「那个女人」正躺在沙发上,用一本阿西莫夫的《永恒的终结》遮住了脸,身边是一堆果冻包装纸的尸体——不过她在闻到菜的香味时,就从沙发上滚了下来,正了正衣襟。

“吃饭了。嘛,估计挺难吃的。总之将就着吃一点吧,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你如果吃过我做的东西,那就会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地狱。”

“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就让你尝一下真正的春……呸,料理吧!”

于是我和「那个女人」面对面地坐了下来,不约而同地举起了酒杯。

这么沙雕的年夜饭我也是第一次碰见。我去年一个人吃的都比这玩意儿要好。

——不过,呃,味道的确还不错,就是距离饭店大厨还差了一个药王幸平创真。

“你还骗我。这不是蛮好吃的嘛。”「那个女人」用幽怨的眼神看着我。

我抿了一口酒杯里的奶茶,深藏功与名地摊了摊手,示意自己是无辜的。

对于我自己的做菜水平,我也是有自知之明的——不错,但也没有太好。

“你如果非要喜欢的话,我也没办法。”我回以了一个幽怨的眼神。

“你的一切我都喜欢。母亲对于儿子的那种「喜欢」。”

“哇,说得这么肉麻,你这样让我怎么恨你啊,真是的。”

话说到这里,我们突然之间就陷入了无言的境地。

这样的玩笑话,她不会真的当真了吧?千万不要这样啊。

“肾虚,有时是在过度劳累之后……腰腿酸痛、精神不振,好像身体被掏空……是不是肾透支了?想把肾透支的补起来?”就在这时,电视里传来了熟悉的广告声。

我们两个对视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地笑了出来。

“苏玥黎女士,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问你。”

“你问吧。就算你要问我胖次的颜色,我也告诉你。”

“不,这个我可以自己去看——呸,不对。我想问的是,去年十二月二十五日,圣诞节的凌晨,那场对柳鸢萝的考验,其实就是你搞的鬼吧?”

“没错,就是我。”「那个女人」大方地承认了。

我就知道是她——虽然我直到现在都不清楚她真正的来头是什么,但利益至上的「那个男人」不可能娶一个只是漂亮而没有现实价值的女人。他没有「爱情」。

“罗奔和慕容妆都是你的手下?”

“罗奔是。慕容妆……算是吧。”

「算是」?呃,不管了。

我把手中的筷子放下,双手撑在桌子上,凝视着「那个女人」的眼睛。

“为什么要这么做?你知道这么做有多危险,也知道我肯定会生气。”

「那个女人」没有犹豫,直接站了起来,然后朝我深深地鞠了一躬。

吓得我也立刻站了起来,结果脑袋还和她的脑袋duang地撞在了一起。

“对不起。全部都是我的错。我不会找借口。”她一边捂着脑袋,一边真诚地说。

初中和高中我还是校园一霸时,那些杂毛向我道歉的神情都是假得不行的。他们都只是因为我的**才不得不向我道歉——然而,「那个女人」现在给我道歉时的神情,我挑不出任何一根刺——这是最标准的商业性的道歉礼仪,周到得令人发指。

“你都道歉成这副样子了,这还让我怎么生气啊。”我只能苦笑。

“我需要考验一下未来的儿媳妇,尤其是她的品格。”「那个女人」说。

“你就是用这种危险的方式来考验的?我们差点都死了!”

“对不起!如果可以的话,请你把我当成奴隶,任意地蹂躏吧!”

“……算了。我原谅你了。”我也是惊了,这女人竟然还是个抖m。

听见这句话的「那个女人」抬起了头。我原本以为她会露出笑容,但她却露出了一个更加严肃的表情,甚至还从随身的裤子口袋里拿出了一个银色的U盘。

“我调查过了柳鸢萝的家庭资料,就在这个U盘里……”

“喂!你不要随随便便地去调查人家好吗!”

“……而且,除了柳鸢萝,我还顺便调查了一下你身边另一个和你走得很近的女人。她的名字叫「穆怜依」。很好听的名字,不过年龄已经三十了,

和你差太多了。”

“除此以外,这个女人非常非常非常不单纯。你最好离她远点。”

穆怜依?我勒个去,她还把穆怜依一起调查了?

不过「非常非常非常不单纯」又是什么意思?

“当然了……”说到这里,「那个女人」收起了严肃的表情,对我露出了一个有些委屈的神色,“我自然还是觉得柳鸢萝比较好。她腿长屁股大,是很好的安产型。”

“喂喂,不要给我钦定老婆好吗!而且「安产型」是什么鬼啊!”

“就是生宝宝比较容易啊。你难道不想和她结婚吗?”

“想啊。想了一千遍一万遍,做梦都想。”

说到这里,我不由得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不过别忘了,我还欠你二十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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