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从夜都回孚勒尔德需要多少天,日常基本上很少能够从车内离开,由于一直在行路的缘故,我不得不和乌兰一直待在这不足十平米的小房间内。

孚勒尔德方面没有限制我们的行动自由,只不过在这漫无边际的雪原上,我不会傻到去只身探险,或者追随某个雪精灵去往不知名的仙境。

虽然始终没能与柯蓝见面,总还是能得知她近况还算不错,只像是来时那样,在她专属的车内度过着和我们类似的日常罢了。

对我来说,日子不算闷。我时常会在行路的时候,找乌兰聊天,他也便敞开心扉,和我解释着世界上种种我所不知道的常识,以及那些不知道是他经历过,还是编撰出来,亦或是对事实夸大,加以杜撰之后的故事。

他提到如山峰般高大九头蛇,在森林深处隐居的精灵种,还有呼风唤雨的法师,以及所遇见的强盗,或者是一些美女。他的故事总是滔滔不绝,让我觉得他仿佛颠覆了之前的人设,一路把那份坚若寒冰的冷漠,都崩塌了下去。

他在给我讲故事的时候,总是显得神采奕奕,精神抖擞,从那深陷在眼窝中的双眸放出明朗的光来。如果我和他还十分陌生,一定会认为,他是一位四处寻游的说书人。

然而我想他的病还是很严重的,乌兰的体力,一天不如一天了,甚至可以说,是呈现下降趋势的。

一天二十四小时内,他大概里里外外一定要在床上睡着有十五个小时。他不大让自己闲着,醒了的时候,除了吃喝拉撒这些基本需求之外,就是会被我缠着讲述一些我所不知道的事情。

但他终究不肯对那些关键的“秘密”开口,或者说,是讨厌他在思考这些复杂事情时的沉默与劳神,我便也遵循着他的想法,只听些有趣的故事和基础常识。

当他因为疲倦而不得不躺在床上的时候,我便偷偷地在一旁练习空间魔法的控制。

一开始的练习,基本上没有什么成效,很多时候就只会像是之前第一次使用的那样,妖魔无法实用,要么就是把过度的魔力一同聚集过来,导致大量的体力流失出去,做不了三次,就会浑身感到酸痛,无法进行下去了。

倒不如说,也是拜这些练习所赐,我睡眠的时间,也格外得长,几乎就要追上乌兰了。但是睡眠的时间长,也有一定的好处,那就是这归程不至于那么枯燥难熬了。

唯一就是会让我我开始怀疑这些练习是否真的能起到作用,想着叫黑影出来指点一二,却丝毫无法把他唤来。那大概这对话权还是掌握在他的手中吧,现在难道在我的身体内沉睡着吗?

这样的日子,也就开始不急不缓地进行下去。唯一的一次问题,大概发生在第五或者第六天的时候。具体是哪一天我实际上很难记得了,像这种混乱的作息,一并还要和军队的伙食停歇的时间交织在一起,实在是让人很难记清究竟到了第几日了。

那天早上的时候乌兰的病情突然恶化,先是之前已经好转的病情突然又出现,他告诉我浑身发冷,头痛欲裂。吓得我赶紧跑去寻随军的医生。推门跳下车,才发觉在行进的队伍里我无从得知究竟军医在哪儿。

好在旁边的一名士兵从那蜥蜴坐骑上爬了下来,我看着他眼熟,感觉像是一直给我们送饭的那位。

“军医在哪儿?”

“出事了吗?跟我来。”

好在是他的引路下,我很快地来到了一个和其他别无不同的行军车前,推开门,凳子上坐着一个身材娇小,身着黑白色系兽皮护具,拿着一份地图来回反转的女孩子。

“我回去守岗了,找军医的事情你就和她说吧。”

我走进车内,她还没注意到我,倒是对于这地图蛮全神贯注的嘛。

“军医,军医?你是军医对吗?”

“啊?”她稍稍中性而又带些稚嫩的声音把我吓了一跳,感觉不像是从这样模样的孩子嘴里发出来的。但我管不了这么多,心里想着乌兰的病况,拉住她的手腕急道:

“你是军医对吧?我这边病人情况很不妙,快跟我来!”

她抬头看了眼我,随即又摆弄起那张地图来,上面花了许多的线条和备注,应该都是她拿墨水笔写上的。

“放开我,我为什么要跟你去。”

“医生救助病人不是很正常的吗?而且你是军医诶。”

“不去,你那个病人能有我现在做的事情重要?”

我强压住怒火:“那你现在在做什么重要的事情?”

“看地图啊,你没长眼睛吗?看不见我在做什么,看不见我拿的什么吗?难道你不认识这个是地图啊?那我怀疑你的这里出了问题。”她说着指了指我的脑袋。

“你凭什么在这里大言不惭的?能不能改一改你那混蛋态度!?我这边有人可是要死了,你在这里见死不救?到底有没有点良心?”

“哈?”她猛地把地图扔到地上,从凳子上跳了起来,一只脚踏在凳子上,挺着还没怎么发育的小胸脯气宇轩昂地回吼道:“我没良心,你那病人横竖都是死了,你叫他在这里活受罪挨着病痛就是又良心了?不早点结束别人的痛苦,还想着让别人受苦,我看你的良心才是让熊给吃了!”

“你什么都不看怎么知道救不了?我看你就是无才无能,什么都不会在这里混吃混喝吧?”

“你凭什么这么说?”

她生气地跑到我的面前,掂起脚用手抓住我的领口,狠狠地说道。

“你除了捣鼓个破烂地图也没看出来你有什么能耐,看你地图都拿反了的样子,怕不是个傻子吧?”

“你才是傻子,大傻瓜,大蠢蛋!”

“你是小孩子吗?”

她暴跳如雷,跑到里面把一把比她身高还要长出不少的长枪拎了出来,笔直地把枪头指在我的脖子上。

“信不信我扎穿你!?”

但是我的愤怒依旧没有使我弱下气势去。

“杀人军医吗?救人的本事没有,杀人倒是一套一套的吧?我看被你治死的人都会被你先拿长枪扎穿成一排,这样你不就成了从来不会把人‘治死’的神医了吗!?”

“你,你这混蛋!”她气地把长枪往地上狠狠一丢,拳头直冲着我的肚皮就打了过来,我一下子被打翻在地,摔出了车厢。在我爬起来的时候,便听到了她“砰”的关门的声音。

“可恶,这是什么军医啊?一点素质道德都没有。这可怎么办啊……”

我急忙跑回去,想要找刚刚帮忙的那位大哥,正巧赶上他换岗。

“怎么啦,你没和她谈妥吗?”

“你们的军医……性格也太差了吧?”

“哈,我带你去找的那个啊,其实不是我们的军医啊。”

“诶?不是吗?”

“我们的军医之前在驻扎的时候,遭到野生动物的袭击受伤过世了,正巧我们科尔威大人路遇了这位游历四方的小姑娘,知道她会一些医疗技术和只是,科尔威大人才摆脱她留下来的。现在军内所以大小疾病和伤口都由她处理,”

“原来并不是孚勒尔德的军医吗?”那……唉……倒是自己有些强行的地方了。如果不是隶属做这个只是旅人的话,真的说拒绝的话,自己也没什么可以抱怨的。

“是这样的啦,不过她的水平还是很值得信赖的。怎么了?发生什么了吗?”

“没事没事,各种事情还是谢谢您啦。”

“哈哈,好的改天再说吧,我也要去休息了,我可是一夜都没合眼了。”

我和这位亲切的士兵大哥告辞之后便返回了我和乌兰的房间,如今刚刚那位“军医”闹崩了关系,想必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再马上找上门了,怎么也会落得闭门不见的场面吧。

只期盼着乌兰现在不要出什么严重的事情才好啊!

就在我的站在车门前的时候,门先我一步被打开了。科尔威从里面走了出来,不带任何表情地。

我一愣,也不知道该如何和他对话,一时语塞。他倒是无视了我,径直从我身边骑着蜥蜴路过。

连忙进屋,乌兰正坐在床边上,脸色发青,双手握在一起。

“没事吗!乌兰?你好些了没有?”

“没事,刚刚科尔威稍稍帮我解决了一下麻烦。”

“……嗯,那就好。不好意思,去了这么久,我没能把军医找来。”

“没事,其实这也不是一般军医可以解决的问题。”

“但是我听说现在军中的这个人并不是孚勒尔德的军医,我会尽量再试试的,如果她的医术足够的话,说不定能对你有用!”

乌兰挤出一丝苦笑,叹道:

“其实你也不用这么费心的。”

“我会去的,等晚上你休息我就去,如果你再复发怎么办?”

“其实我……你去问问也好,不过不要勉强,说话做事别太冲动,有求于人就要有有求于人的样子,和我教你的一样就好了。”

“嗯,你放心吧。对了,刚刚科尔威,只是进来帮你疗伤的吗?”

乌兰靠在墙壁上,微微抬头,抿了抿嘴唇。

“他也算是我的老友啦,不过也就说了两句没趣的话罢了,那家伙,真是没怎么变,老顽固啊,比我更甚的。”

“说了什么吗?”

“不,没事的。”

他故作神秘地微微一笑。总觉得乌兰自从我们与孚勒尔德的军队汇合,上路返回之后的性情就变了许多。似乎比以往更加忧郁了一些,并且也并不是一直感觉着的冷冰冰的了。难道也是因为经历了这些事心境发生了变化吗?

“对了,”他忽然用轻声说道。“有些东西想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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