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威廉谁也没杀。”
又是一阵嗤笑。
这一次，从赫尔曼爽朗的笑声中，奥托隐约听见了某种颤抖，那是躲藏在笑声伪装之下的恐惧。这个发现让他更加坚信了自己所作出的判断，这个有悖于一切常理的判断。
“哈哈哈，说出来连威廉自己都不相信吧，你还那么蠢地去相信他没杀人？”
“这跟相信与否无关，我只是阐述事实罢了。”
“那就给我看看证明你说的是事实的证据！”
赫尔曼到现在还怀揣着那份莫名的自信，觉得奥托根本没有证据，他说的一切只是危言耸听罢了。他要做的，只是隐藏那种本能的恐惧，将表面上的伪装进行到底。
“证据，我当然有了。”
说完，奥托就从怀里掏出了一份文件，那是艾瑞丝为他搜集的关于希尔维特事件的调查报告。
“这是警方的权威报告，里面的情报是绝对没有错的。”说着，奥托还向赫尔曼展示着里面的内容。
“警方的报告我也看过，里面并没有什么重要的发现。”
“确实，但没有发现才是最大的发现。”
“我不懂你的意思。”
奥托翻到了某一页，然后将文件扔给了赫尔曼：“你把这一页的第一段话读一遍。”
赫尔曼借着手电筒的光，慢慢地将其中的内容读了出来：“从死者的心脏处取出一枚子弹，据鉴定是子弹穿透肋骨击中心脏导致死亡。死者手里握有一支弹夹为空的左轮手枪，子弹与手枪型号相匹配。除此以外，现场没有发现其他相关线索。”
读完后，赫尔曼已经能够完全确认，奥托真的只是虚张声势。
“这段话有什么问题吗？”赫尔曼指着文件叫嚣道，“我什么都没看出来，你就想凭这种东西来吓唬我？你的证据呢？给我看啊！”
“你再好好想想吧！那个本应该出现在现场的东西。”
“我不知道你想表达什么！别再缠着我，我要回去了！”
就在赫尔曼转身要走的时候，奥托把答案揭示了出来：
“不见的东西，就是第二枚子弹！”
“什么？”
赫尔曼这时候似乎想起了什么东西，他终于理解了奥托的用意。
“警方在现场勘察时，只发现了死者体内的子弹。但是，当时威廉和希尔维特都开枪了，为什么现场只找到了一枚子弹，另一枚子弹既然没有打中威廉，那么它去哪里了？
“警方因为不知道决斗的事情，所以并未对此产生怀疑，只是认为希尔维特是被他自己手枪里的子弹杀死的。但事实上，当时开枪的有两个人。”
“我反对，也许希尔维特没来得及开枪就被威廉杀死了呢？”赫尔曼一反应过来，就急着反驳道。
“你别忘了，希尔维特的手枪里没有子弹，再加上他的手枪有发射过的痕迹，因此他绝对开过枪。”
赫尔曼再也笑不出来了，他没想到这个连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破绽，居然让奥托发现了。慌乱之中，他下意识说出了一句足以把他推向火坑的话：
“也许是威廉的手枪里没有子弹呢？”
“如果是这样，那么人又是谁杀的呢？”
糟了，居然在就这样自己跳进了奥托挖好的陷阱。
话刚说出口，赫尔曼就立即拼了命地想要收回：“不会的，不会的，我是随便猜的。你想，威廉拿到枪的时候不会检查一下里面有没有子弹吗？还有，如果枪是空的，他开枪的时候应该能感觉到吧。不可能没子弹的，不可能的...”
“也是哦，威廉开枪的时候确实感受到了发射子弹产生的后坐力，也听到了枪声。对了，我在这场决斗后碰到过威廉，当时还检查了他的枪，枪管还是热的呢。”奥托用手托着下巴作回忆状。
“是啊，所以威廉的手枪里面肯定是有子弹的，而那发子弹肯定打中了希尔维特。”
“真不好意思啊，吓到了你。”奥托把手放在了赫尔曼的肩上，道歉似的拍了拍。
赫尔曼见此情景，如释重负地长出一口气。但接下来奥托的一句话，又把他推向了深渊的边缘。
“既然枪里有子弹，那就是子弹的问题吧。”
“子弹...的问题？”
“是啊，我想，如果威廉的手枪发射的是无法杀人的子弹呢？”
“无法杀人的子弹？那是什么子弹？”
“当然是希尔维特用来陷害威廉的假子弹啊！”
事情又一次出现了反转，死去的希尔维特曾经陷害过威廉？
奥托接着解释道：“我从一开始就在怀疑这场决斗。希尔维特伯爵完全可以利用自己的犯罪势力杀掉威廉，为什么要赌上性命选择跟他公平决斗。到现在，我已经能确定，这个决斗本身就是希尔维特陷害威廉的诡计，而他交给威廉的那把枪，装的是根本杀不死自己的假子弹。”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你说的陷害又是个怎么陷害法？”赫尔曼提出疑问。
“我想，希尔维特在间接害死威廉的父亲后，很担心威廉会报复自己。但是直接干掉威廉又容易引起别人的怀疑，于是他想到了一个把威廉送进监狱的方法。这个方法是，表面上提出与威廉决斗，实际上给威廉装有假子弹的手枪，让其误以为杀死了自己。然后在第二天以谋杀未遂的罪名起诉威廉，他自己只需要否认决斗一事，就能堂而皇之地让威廉进监狱。”
“我有个问题，”赫尔曼提出异议，“你说的那个假子弹真的存在吗？为什么在现场没有找到？”
“因为在开火的一瞬间，假子弹就已经燃烧而化为了灰烬。”
“你骗人，根本没有这种开枪就消失的子弹！”
“我没骗你，你应该听说过空包弹吧。”
“这是什么？”赫尔曼对军械方面一窍不通。
“简单来说，就是去掉了弹头的子弹，通过这种方法把子弹的杀伤力降到了最低。希尔维特给威廉的假子弹，原理跟空包弹是一致的。”
“好，就算你说的是真的，那么这种子弹哪里能弄到？”赫尔曼继续质疑。
“这个子弹是希尔维特自己做的。我在希尔维特家的书房里发现了制作这种子弹的材料。首先，他用铝箔纸制作假子弹的弹壳，为了更逼真，他还用颜料调出了子弹外科的颜色，因为子弹的金属外壳一般是黄铜色，需要金色颜料为主色进行调配，所以书房里的颜料中金色颜料用得最多。
“接下来就是子弹的填充物了，在安放好子弹底部用于发射的底火之后，再在底层放很少量的弹药，然后就是用脱脂棉填充整个子弹。脱脂棉是极容易燃烧的材料，在开枪的那一瞬间，被点燃的弹药将子弹发射出去，同时子弹内的脱脂棉开始剧烈燃烧，很快就变为了灰烬。这样一来，就能成功制作出发射后就消失的子弹。”
听完奥托的这一番猜想，赫尔曼惊诧不已，但他不得不否定这一切。
“我不相信，希尔维特怎么能保证这种子弹达到他预想的效果？”
“他当然试验过了。你别忘了，根据管家的证词，案发前几天，希尔维特一直一个人待在书房里，他是在制作并试验这种子弹。”
“不可能，”赫尔曼反对道，“试验发射子弹不可能什么什么声音都没有，如果真如你所说，管家一定会听见枪声的。”
“那个书房的隔音效果，足够隔绝枪声吧。”奥托巧妙地化解了质疑，“我们当时可是现场体验过的。”
是的，当时奥托在房间里的叫喊声，赫尔曼在房间外根本听不到。
一次次攻势都宣告失败后，赫尔曼只好拿出了他的最后一张王牌：
“说到底，你还是没有证据，别说的好像你当时在场看到一样？”
奥托不说话了，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自己说的一切也只是幻想。但他没有放弃，也绝不会放弃，威廉，温蒂，他们对自己的信任，绝对不能辜负。
低头沉默了良久，他开口说道：“虽然我当时不在场，但还有一个人在现场看见了。”
“谁？你想说威廉？还是守林人？”
“不是，不是他们。”
“那你说的是谁？”
奥托抬起头，猛地用手指指向了眼前的赫尔曼：
“就是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