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公历的新年，同时也是法定节假日，除了三天休假之外，我们学校自然是有活动的——也就是元旦晚会。
每年的元旦晚会，都是选在元旦三天假的前一天下午，在礼堂举行…顺带一提，今年没有我们班的节目。
对于这种东西，艾菲娜一向是没有什么兴趣的，所以整个晚会期间，她都靠着我的肩膀在睡觉…现场这么吵，也亏她能睡得那么香。
虽然作为男性班主任，被女“学生”这么粘着，影响非常不好，不过我们班上的人一天到晚见我和艾菲娜成双入对的，早都已经习以为常了。
“真可爱啊。”坐在艾菲娜另外一边的妮娅，扭头看着艾菲娜的睡颜，脸上挂着有些微妙的笑容。
看她这幅样子，总给人一种想伸手戳戳艾菲娜的感觉。
“去去去，安静点看表演，别吵着艾菲娜。”我用没被艾菲娜压着的那只手对妮娅赶了赶。
“你们的感情真好呐？”妮娅眯着眼睛，对我说道。
“……”我看了艾菲娜一眼，又看了看妮娅，最终却没有开口。
虽然每天都跟艾菲娜呆在一块，但是真要说关系好的话…应该也算不上吧？
毕竟艾菲娜她实际上并不是人类，而是一条原本只存在于传说中的龙…她是怎么看待我的呢？
大概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吧，只是因为这段时间被寄养在我这的关系，所以才会跟我稍微亲近一点。那么大概就只是房东与租客的关系吧，并不是非我不可，只是因为正好是我而已…这样看来的话，要说我和艾菲娜的关系好，果然还算不上。
不知道为什么，想到这里，我的心里突然产生了淡淡的失望感。
“飒老师，飒老师。”见我突然走神，妮娅开口叫了我两声，在我再把视线放在她身上之后，妮娅冲着我竖起了大拇指，“看来你还要加油呐~”
“……”总感觉妮娅误会了点什么东西的样子。
由于我全程心不在焉的原因，所以感觉时间过得特别快，回过神来的时候，晚会已经进入尾声了。
因为明天开始就进入元旦假期了，所以晚会之后的明天不需要上课。作为班主任，我自然是需要交代一下安全问题的。
“大家回家路上小心点，别在外面玩太晚。”大概就是这样。
在周围的人差不多走光了之后，我挠了挠头，有些无奈地看向了还在睡着的艾菲娜。
“那个…艾菲娜…该回家了。”
听到我的声音后，依旧坐在那的艾菲娜努力地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慵懒的感觉，像是一只猫咪一样。
“回家……”就连艾菲娜的声音都感觉懒洋洋的。
“感觉你好像很累的样子，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虽然艾菲娜平时看起来也一点都不神采奕奕，但是像现在这样可还是第一次，我不免有点担心，“要不…我背你回去？”
原本我是想说“要不要去医院看看”来着，然后突然想起艾菲娜是龙，似乎并不能去医院的样子，所以临时改口了。
“回家吧。”艾菲娜点了点头，然后直接趴在了半蹲在那的我的背上。
感受着一具柔软的身体突然紧贴在了我身上，同时传来的还有艾菲娜身上那有些特殊的香味，让我不免地开始有些心猿意马了起来。
“艾菲娜…你没事吧？”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开口问道。
“……”艾菲娜没有回话。
“那…我们走了？”
“……”
场馆里的人全部都已经走了，耳边能够听到的只有艾菲娜平静而沉稳的呼吸声，时不时还呼在了我的左耳上——艾菲娜现在正用右手环在我脖子上，然后下巴枕着我的左肩，所以我才能如此清晰地听到艾菲娜的呼吸声。
……
前几天圣诞节的时候才下过雪，所以现在街上的气温还是比较低的。这种时候还在街道上走动的，除了行色匆匆的加班族之外，基本上就只剩下大晚上在外面约会的情侣了…跟街道上的行人们相比，背着艾菲娜的我看起来就比较显眼了。
由于离工作单位比较近，（再加上人比较穷，）所以之前完全没有考虑过买车的事情。但是比如像是现在这种情况来看，有辆车的话真是要方便很多…现在要不要考虑买一辆车呢？
不过如果买车的话，估计会被艾菲娜嫌弃吧，说“速度这么慢的东西有什么用”之类的。
话说回来，艾菲娜真的好轻啊…虽然之前看到过艾菲娜的身子，知道她是那种比较瘦弱的体型，但是却没想到她有这么轻。本来我还在怀疑自己，到底能不能成功把艾菲娜背回家来着。
“洛飒。”正当我在那胡思乱想的时候，艾菲娜开口了…不过她只是叫了我一声，并没有继续说什么。
“怎么……”听到艾菲娜叫我，我下意识地扭头看向了艾菲娜的方向。
结果因为艾菲娜的头是直接枕在我肩膀上的，所以我这么一扭头，鼻尖直接碰到了艾菲娜的脸颊，看起来就像是我扭头亲了她一口一样。
突然发生了这么一件事，吓得我整个人都抖了一下，反倒是作为“被侵犯”的艾菲娜没什么反应。
“…怎么了？”见我反应这么大，艾菲娜有些疑惑地皱起了眉头，“是不是太累了？”
对于我的身体有多么“羸弱”这件事，艾菲娜是有着非常深刻的体会的，平时没老被她吐槽这个…当然，我指的是十分健全的意义上的。
“…我没事。”我悄悄地把头偏到另外一边，“话说…你睡醒了啊？”
因为心里产生了“不想把艾菲娜给放开”这样的私念，所以我做出了这么一个回答。
“一直都醒着。”艾菲娜摇了摇头，一头柔顺的银发随着她的动作，在我的脸上轻轻地扫过，“只是…在想事情。”
艾菲娜一边说着，一边身体往上蹭了一段，环着我的右手紧了紧。而另外一只手则从我左肋下穿过，抱住了我的胸口…看起来就像是一只扒拉住东西的八爪鱼一样，整个人都紧紧地贴在了我身上。
“有什么想去的地方么？”我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底的杂念，开口问道。
“有。”没想到艾菲娜却点了点头，“有个地方，想带洛飒去。”
“诶？什么地方？”见艾菲娜这么说，我有些好奇地扭头看向…又碰到了！
“…现在，就一起去吧？”艾菲娜顿了顿，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可以啊，反正也没什…”我点头回应道。
不过还没等我把话说完，眼前的景色就突然变了——原本我十分熟悉的明亮街道，整个都暗了下来，同时一股寒意从我的脚底下蔓延了上来。
与此同时，一层发着淡淡青色光芒的光幕，以我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扩散了出去。这层光幕不仅驱散了我感受到的寒意，还把周围照亮了一点。
还没等我从这巨大的环境变化中缓过神来，背上就突然一轻，原本被我背在背上的艾菲娜已经消失不见。
“洛飒。”接着，我身后上方的位置，传来了艾菲娜的声音。
“艾菲娜，这里是…”我顺着声音回过头，想问艾菲娜这里是哪的时候，整个人都愣住了。
出现在我背后的，并不是平日里我所熟悉的少女，而是一头浑身上下被银白色鳞片包围的庞然大物。变回了巨龙姿态的艾菲娜，正坐在我身后，低下头来用那一对比我人还大的巨大双瞳注视着我。
虽然一直在告诉自己：艾菲娜是一条龙，但是实际上除了第一次见面的那次之外，艾菲娜从来都没有以真面目示过我。所以时隔这么长时间，突然又在这种地方看到了艾菲娜的本体，让我有点没反应过来。
“这里是珠…珠什么的峰的山顶，说是这个世界最高的地方。”艾菲娜一边回答着，一边把她那巨大的龙头凑过来了一些，“想到这个地方来看看…和洛飒一起。”
由于不能让其他人知道自己的存在，所以平时在城市里的艾菲娜都是以人类的姿态活动的。现在跑到了这种平时都不会有人的地方，她会变回本体倒也正常。
“这样啊…”我努力地抬起头，跟艾菲娜对视着…那张被鳞片覆盖的龙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来。
话说回来，突然被扔到这种极度寒冷的高山上，既没有感到冷也没有缺氧…估计是艾菲娜弄出来的光幕的原因吧？
“…怎么样？”艾菲娜换了个姿势，整条龙卧在了地面上，一对巨大的龙翼也收了起来，“这里。”
虽然面相上看着十分威武狰狞，不过我总感觉艾菲娜似乎有些不安，而且还有些踌躇，像是有什么心事一样。
“…很美。”从来到这里之后，我的注意力一直放在了艾菲娜身上，所以这个回答与其说是对周围景色的回答，不如说更像是心里对艾菲娜的称赞。
看着艾菲娜的样子，我似乎明白了一点什么，却又抓不到重点。
“……”面前的巨龙没有答话，而是扭了扭身体，一条大尾巴不安地在身后甩动着。
“……”由于艾菲娜没有说话，而我又在想事情，所以我也就没有开口。
一人一龙就这么对视了起来，气氛一时间变得微妙了起来。
——为什么艾菲娜会突然把我带到这个地方来呢？
‘想到这个地方来看看…和洛飒一起。’和我一起…是这样么…？
“…艾菲娜。”意识到了什么之后，我主动开口打破了沉默。
“…嗯。”艾菲娜轻轻地应了一声，同时在那摇晃着的尾巴也停了下来，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我可以摸摸你么？”我向着艾菲娜的方向走了两步，开口问道。
“…洛飒，不会害怕我么？”艾菲娜愣了一会，然后有些疑惑地问道，“我明明是…”
“有什么好怕的？”看着艾菲娜那一副有些不安的样子，我笑了笑，“我们不是也一起生活了这么长时间嘛？”
“可是…那个时候，跟现在不一样。”艾菲娜继续说道，“现在这个样子，比较…”
“那不一样也是你嘛？”我打断了艾菲娜断断续续的话语，继续向着艾菲娜的方向走了几步，“不会害怕的。”
“……”艾菲娜没有再说什么，而是把头凑到了我面前，闭上了眼。
与此同时，艾菲娜的那条大尾巴再次摆动了起来…比起之前来说，现在的艾菲娜看起来看起来似乎安心了不少。
手指在光滑的巨大鳞片上缓缓抚过，感受着手上传来的冰冷触感，我在心里偷偷松了口气的同时，脸上不禁露出了些许笑容。
这样是不是说明，她稍微认可我一点了呢？
趴在那让我摸了一会后，艾菲娜突然站了起来。
只见她抖了抖身体，然后走到了我身边，把身体卷成了一个圈，把我围在了中间。
“因为这里没有其他人，所以想到这里来。”艾菲娜开口了，“现在…变得安心了。”
“安心…？”艾菲娜在害怕什么么？
“嗯，安心。”艾菲娜再次把头伸到了我面前，“洛飒，是不可替代的。”
“…哈？”我愣了一下，没有反应过来，艾菲娜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并不是谁都可以的…只有洛飒可以，不是洛飒的话就不行。”艾菲娜继续说道。
“……”我这才反应过来，艾菲娜说的是我之前在晚会上的心理活动。
不过我只是在心里想了想啊，而且艾菲娜她还…还…在靠着我睡觉？
发现自己内心的想法突然被窥视了之后，我整个人都突然抖了一下…大概是那种无地自容，想找个缝钻进去的感觉。
不过艾菲娜并没有给我这个机会，见我愣在那里，她继续开口说道。
“对于我那边世界的人类而言，龙是邪恶的生物，大部分人类都会畏惧、敌视我。最开始被叫到这个世界来的时候，我不明白，为什么要我来这里。这里明明没有其他龙，也不会有人类接受我才对…我是这么认为的，但是洛飒接纳了我。”
“……”
“明明知道我是一条龙，却还在笨拙地关心着我，一直陪伴在我的身边。”
“…那只是因为…因为…因为收下了别人的钱，所以应该好好办事。”我把头扭向了一边，回答得一点底气也没有…我实在是不擅长应付这种场面。
“洛飒明明并不贪财…我不喜欢说谎的人。”艾菲娜的尾巴在地面上抽打了两下，在地上的积雪上留下了一个大坑，“不过洛飒这种说谎，我并没有那么讨厌。”
“……”结果还是被讨厌了么？
“即使是我现在这个样子，洛飒也没有害怕我…明明其他人类不是这样的。”
“不会怕你的。”我再次把手放在了艾菲娜的脸上，像是在安抚一般地在艾菲娜脸上的鳞片上摸了摸…别说，这龙鳞摸起来其实挺舒服的。
不对…等等——在抚摸艾菲娜的时候，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艾菲娜突然把我带到了这种地方来，说是想带我一起来…然后变成了巨龙，接着问我不会怕她么？
再想想艾菲娜刚刚对我说的话，如果把“艾菲娜是一条龙”这一点给忽略掉来看的话…这不就只是一个有些没自信的普通女孩子么？像是急着想把自己不好的一面暴露出来，把对方吓走这样。
不不不…不能忽略掉这个点，这么看来的话……
艾菲娜的形象，似乎突然亲近了不少…就算是一条龙，也是有和我们这种凡人类似的情绪。
在我这边胡思乱想时，艾菲娜并没有出声，而是默默地团在那让我摸。也不知道艾菲娜这么大的体型，我这么摸她能不能感觉得到…如果体型小点的话，抱在怀里摸的话感觉应该会很棒。
不过还没等我摸多久，艾菲娜突然用断断续续的语气，问了个有点奇怪的问题——
“洛飒…会不会…感觉有点冷？”
“诶？”我眨了眨眼，没明白艾菲娜为什么会这么问。
刚才把我带过来的时候，艾菲娜是弄了一个光幕出来的。正是因为这个光幕，所以我才不至于在海拔这么高的地方感到有什么不适，同时也没有感觉到寒冷…总之就是和平时没什么区别，好好地站在了这里。
艾菲娜应该也是知道这一点的，不然她不会带着我跑到这种地方来，所以我才会认为这是个奇怪的问题。
那么，她为什么要突然这么问呢？
“地上是冰雪，所以…洛飒，会不会感觉到寒冷？”艾菲娜的语气听起来有一种小心翼翼的感觉，“如果冷的话…洛飒，可以到我身上来。”
艾菲娜一边说着，一边张了张翅膀…由于我们现在的姿势原因，所以艾菲娜动起翅膀来，直接就造成了一种遮天蔽日的感觉。
“啪”我一把抬起手来捂住了嘴，不过由于内心波动剧烈的原因，所以力道有点大，像是一巴掌抽在自己脸上一样。
这是在害羞吧？绝对是的吧？
根据我这些日子里对艾菲娜的观察来看，艾菲娜是十分符合各种神话传说里对巨龙的描述的——强壮的肉体，喜欢亮晶晶的东西，爱睡觉，还有高傲。
艾菲娜作为一条高傲的巨龙，自然是拉不下脸来直接邀请我爬到她身上的，所以才会特意找了个这种理由来“顺理成章”地对我发出邀请。艾菲娜不知道那个光幕的效果？她当然知道。在知道这点的情况下，还特意用这种理由变着法来表示…我有点……
“洛飒？”见我突然糊了自己一巴掌，艾菲娜有些疑惑地叫了我一声。
“啊…那个…”被艾菲娜叫了一声后我才回过神来，看着艾菲娜的大眼睛，我点了点头，“稍微有点冷，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没关系的。”艾菲娜直接把我的话给打断掉，然后把头给伏在了地上，“上来吧。”
“嗯…嗯……”我看着艾菲娜的大脑袋，突然开始为难了——这我得怎么上去？
不过艾菲娜并没有让我为难多久，看到我的表情后，她直接用尾巴卷在了我身上，然后把我放在了她的头上。
“……”被艾菲娜扔到头顶后，我忍不住四处张望了一下…真没想到我居然有幸能够坐在一条龙的头上。
“抓紧了。”艾菲娜提醒了一声，然后整条龙坐了起来，从盘成一团卧在那的姿势变成了前肢直立的姿势。
“这里…好棒啊。”这时候我才有心思注意起了周围的景色。
不知道为什么，坐在艾菲娜头上之后，我心里突然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像是对这个样子十分熟悉，但是却又久违的感觉…明明是第一次坐在艾菲娜头上来着。
我们现在所在的位置似乎并不是最高的点，而是这一大片区域里最方便艾菲娜落脚的地方。不过即使如此，却也跟最高点没什么区别。脚下一片云雾缭绕，天上是皎洁的月光，仿佛脱离了人间一般。
“是啊…”艾菲娜把头高高地抬起，同时舒展起了翅膀，开口回应道，“月色真美。”
“诶？”我愣了一下，“艾菲娜，你刚刚说啥？”
“我说…”
“月色真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