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炎在回家的路上也没有闲着,在较为繁华的街道上贴着洗车服务的传单,毕竟不宣传一番,是没有客人会主动找上门的。

这是在郑叔的修理行洗车的第二天,齐炎的日常也稍微地发生了一点变化,他回家之后先煮饭,趁着米饭成熟的空隙去洗个澡。

毕竟他这一身机油味做出的饭菜感觉都会变味,而且这股味道是妹妹最讨厌、最害怕的味道。

车祸夺走了妹妹的声音、脚,夺走了她们的双亲,而齐炎现在的工作却是洗车,生活真是到处充满了讽刺。

每天的晚饭后,在黑幕彻底降临之前,齐炎都会推着妹妹到街上散步, 那时候车辆较少,让妹妹不再害怕汽车,这也是治疗的一环。

不过今天的齐炎有一点别的小心思,洗了两天车,钱都进了他的口袋,荷包突然殷实了起来,他的想法也就多了起来,比如给妹妹买一台国产的杂牌手机什么的,给妹妹添置新的内衣什么的。

只要工作照这个势头发展下去的话,钱包紧巴巴的难熬日常也会慢慢度过,还上医院的欠款也指日可待。

“小然,虽然这么说有点晚了,但是哥哥想送你一件东西作为你出院的礼物,你想要什么东西可以和哥哥说。”

妹妹举起手,芊芊玉指直指附近的一家两元便利店。

“不用这么便宜的东西也可以,毕竟是祝贺你出院的礼物。”

妹妹摇了摇头,在笔记本上写道:【只要是哥哥送给我的东西就行了。】

妹妹一直都很聪明懂事的,如果在出事之前,齐炎偶尔也会帮她买一些东西,她在事后绝对会把钱还给他这个做哥哥的,绝不欠钱和赖账。

虽然看起来关系或许有些生疏,但这就是最正常、最普通、最常见的兄妹关系。

但是现在,他们的兄妹关系已经不普通,或者说,失去了双亲的他们已经无法再明细地划分着兄妹的界线,相互依偎,汲取对方身上仅剩下的一丝亲情,温暖自身。

不想过多依赖他的妹妹变成了不依赖他就活不下去的状态,她想做的就是减轻哥哥的负担,否则那一夜也不会做出自杀这种愚蠢之极的想法。

要是现在推着妹妹走进手机店,给她买手机,她不会拒绝,因为她无力拒绝,连“我不要”这样的话都说不出口。

但是她会闷闷不乐好几天,把所有情绪都藏在心里,其实妹妹的症状很容易引发重度的抑郁症。

这一点苏雪晴医生曾经重点和齐炎提及过,不过她也说过:“只要你这个哥哥一直陪在妹妹的身边,陪她度过难关,不断地鼓励着她,就不会朝坏的方向恶化。”

贵重物品没有一个正当理由是送不出去的,否则只会适得其反。

妹妹的生日是十月八号,还有半个月左右的时间就要到了,到时候再给妹妹一个惊喜,生日礼物的话,她也会开心地收下吧!

主意打定,齐炎推着妹妹走进二元便利店,店内门可罗雀、无人问津。

妹妹在塑料的首饰品面前来回扫视,目光最后落在一个带铃铛的红绳手链上。

“就要这个吗?”齐炎拾起手链,轻轻晃动铃铛,发出“叮铃铃”的清脆响声。

齐然乖巧地点了点头。

“老板,结账。”

“好嘞!”

齐然迫不及待地伸出左手,会意的齐炎帮她系在手腕上,红绳好巧不巧地遮住了妹妹手腕上的伤疤,那正是两人最不愿想起和提及的过去之一。

脚步声、轮椅声和铃铛声交叠在一起,构成了另一种奇妙的音色,不好听、不动人,但给死气沉沉的平淡日常增添了一丝活力和一些波澜。

齐炎看着把玩着铃铛的妹妹,微微勾起的嘴角,熠熠发光的瞳孔,这应该是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了吧……

妹妹的洗澡次数为两天一次,这是她主动提出的改变,喜欢洗澡的她做出这样的抉择,内心肯定经过了一番挣扎,目的自然减轻了齐炎的负担。

而今天又轮到了洗澡的日子,齐炎按班就绪地烧好热水,将妹妹抱到盥洗室,却发现那条红绳还系在她的手腕上。

“小然,把手链摘了吧?”

齐然坚决地摇了摇头,伸手挡住了手链。

虽然妹妹如此喜欢自己送的廉价礼物,恨不得洗澡时都贴身携带,让齐炎很是欣喜,但是不行的事情就是不行。

齐然眼泪汪汪地望着齐炎,仿佛一只被抛弃的可怜小狗。

“小然,这种红绳是做工质地很差的廉价品,沾上水后就会出现水渍,洗不掉的,你也不想把手链弄脏吧?”

齐然的贝齿轻咬下嘴唇,恋恋不舍地解下红绳手链,放在了齐炎的手心上。

“安心啦,我会好好保护好它的,老规矩,五分钟后,我来帮你洗头,千万不要勉强自己。”

如同往常一样,从洗头到洗脚按摩和练习音标都没有发生意外,妹妹已经习惯洗完澡后不穿内衣。

原因之一是合身的内衣只有一件,只有晚饭后出门散步的时候才会佩戴,其二大概是不穿内衣,比较清爽舒服。

然后妹妹就养成了在家不穿内衣的习惯,齐炎也不知道这习惯到底是好,还是坏。

妹妹的裸背与赤足,齐炎应该已经看腻了才对,但是每一次帮妹妹洗头和洗脚的时候,心跳都会极具加速,犹如在进行激烈的百米冲刺赛一样,这个症状一次比一次严重。

原因是何,齐炎或许已经有所察觉,但是被他选择性遗忘,他只是太累而已,只要睡一觉就会恢复正常。

叮铃铃——

浑身散发着沐浴露清香的齐然在笔记本上“沙沙沙”地奋笔疾书着,铃铛随着她手臂的幅度发出清脆的响声。

片刻之后,书写完毕,她将笔放置在一旁,双手举着笔记本摆在齐炎面前,【妹妹守则】四个大字赫然映入齐炎的眼帘。

齐然翻至下一页。

【第一条,铃铛响一声的时候,代表我很健康,没有任何问题,活蹦乱跳的,哥哥不用担心我。】

【第二条,当铃铛响两声的时候,代表我饿了。】

【第三条,当铃铛响三声的时候,代表我想上厕所了。】

【第四条,暂时还没写好……】

因为不能发声,所以借用铃铛声来当做暗号之类的来交流吗?毕竟笔记本交流有太多的局限性了,这就是妹妹选择铃铛做礼物的原因吗?

“很不错,真亏你能想到这一点。”齐炎轻揉着妹妹的秀发,毫不吝啬地夸奖道。

不过这样真的好吗?让妹妹渐渐适应没有声音和不能行走的生活,明明最初的目的是治愈妹妹。

其实还有一种刺激性疗程法,就是让妹妹坐上轿车,回到出事的那段山路中,唤醒当时的记忆来刺激大脑的神经,克服心理障碍,达到痊愈的目的,毕竟妹妹现在患的是心病。

这种治疗法的成功率很高,在国外也有多例成功的案例,但也有心理承受力差的病人受不了刺激,内心彻底崩坏。

尽管失败的几率很低,妹妹还算坚强,但是齐炎依旧否决了这种治疗法,他冒不起哪怕0.1%的风险,因为他只剩下妹妹了,不能再失去任何人了。

这样就好了,就说永远不好起来也没有关系,因为他已经承诺过了要照顾妹妹一辈子,如果不为照顾妹妹而活的话,他又能干什么呢?去实现他那个可笑又滑稽的梦想吗?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
切换电脑版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