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请问今天营业吗?”

一个披着破烂黑色大氅的破烂男人扣了扣面馆破烂的门。

之所以说他是破烂,因为他确实破破烂烂的,身体东缺一块西少一块,活像恐怖电影里跑出来的丧尸,但是他的表情却带着点脱线的平和,让人害怕不起来。

“哦?这里写着字……”

他弯下腰,仔细地看了小半个时辰。

“哦,我不识字啊。”

可惜喜欢吐他槽的那个人不在了,不然这是个绝佳时机。

'是说什么意思呢?难道说……是店长修成金丹离开了吗?”

猜的可真准。

“嗯……我记得你说过这家的面条很好吃,以前还和教主一起来吃过的,看来我们吃不上了。”

他摸摸自己的胸膛,凝固的红色液体构成的身体内部,有一颗不再跳动的小小心脏。

·

“欢迎光临——哦?是你。”

正在努力擦着桌椅上的灰尘的弓长直起铁塔般的身体,却看到了两个让他心情复杂的人。

“正是本座,老规矩。”

“老道也要!”

“……啧,果然你也来了。”

时隔二十年重新开张的面馆里,推开已经腐朽的木门走进来的,是一高一矮,一少一老,一美一丑两个人。

正是春秋教主和棋技老道。

”看来今天又只有你们两个——哼哼,不过一过来就看到对门的那家灵龟药膳黄了,老子爽的不行。”

“老道先说啊,那家店是搬到更繁华的地方了,还开了好几家连锁店。"

“……”

弓长正在擦着的长条椅子突然无声地断成了两截。

“算了,你们坐那张没擦过的吧。”

春秋看着弓长手指指着的积了三尺厚灰尘的椅子皱皱眉头,眼神一动,一阵腥风就以他为中心开始扩散——

“别,你想让我的店里全是血腥味吗?……算了,毕竟顾客的要求才是第一位的。”

弓长催动起金丹道力,一股无形之力从他脚下扩散出去,比发丝还要纤细的灵气迅速滑进脏污与店内物件之间的隙缝,将污垢整个地铲了起来。

送走一团黑的看不出是什么的灵气球,整个店铺顿时变得亮晶晶的。

“小友这一手,果然是成就金丹了,二十年前你可是要把全部灵气都拿来做面条的。”

“哼,那种无聊的道心居然真的可以绽放,真不愧是永夏之地。”

“啊,遇到了个很不错的顾客,比你们强多了,长得可爱性格讨喜胃口还好,也不用担心会把别的客人吓走。”

“老道觉得我们俩也很符合让你道心绽放的要求呀。”

“得了。”

弓长攥紧了手上的抹布。

“一个人不像人,一个鬼不像鬼……你们两个作为顾客,只会让老子觉得我的面条是疯子才爱吃的。”

“你这么说春秋也太过分了嘛,哈哈哈哈。”

“他有一半说的是你。”

春秋摇着头,找了把看着比较干净的椅子坐了下来,闭上了嘴。

“看来小友可在永夏过得很有意思啊?”

“有意思个屁,刚开店没两天,就捡了条在父母在穿界时把她落下的金鱼儿,莫名其妙地养了她二十年。“

听到”金鱼“两个字,春秋不易察觉地皱了下眉。

“哼,本座可不是来听你说这些废话的。”

“知道。”

弓长扭扭脖子,掀开门帘,转身进入后厨,很快,后厨中就传来打鼓一样的砰砰声。

“说起来春秋啊,他刚才是不是只扫了外边……”

“不必担心,他不把厨房清理干净,断然不会开店。”

“也是,那我们不妨下会棋如何?”

“本座不想影响食欲,还是吃完再说吧。”

“你我虽然都是习惯了苦修,但是等一碗面条上桌的时间却是如此难熬啊,二十年仿佛弹指一瞬,这半刻钟如同千百年……”

“听你唠叨半刻钟确实煎熬无比。”

“唉?这么说来,以前你还会带个小丫头来的,那个丫头呢?”

“死了。”

“那很可惜。”

“是很可惜。”

“她好像是为数不多真心在为你做事的人哦?也是少数没被你种下血符的长老吧?”

“你事情太多了,棋技。”

“老道只想开导你一下,你最讨厌欠人的人情没还清吧?虽然我记得你帮那个丫头报了仇。”

“本座可不爱揽功劳,我只是让她入门而已,仇是她自己报的。另外,这是第二讨厌的事情。”

“第一是?”

春秋眯起眼睛看着眼前这个丑怪的老头子。

“你说呢。”

·

“好冷哦……这里。”

我身旁的阿泪打了个哆嗦,披上了那件黑色的斗篷。

我们现在身处远古遗迹的入口,身后的冰门刚刚合上,一条长长的透明冰块楼梯斜斜向下,看不到底,而两边的冰墙折射着外部的阳光,所以周围并不黑,甚至于让人觉得灯火通明。

“是你穿太少了……”

“因为运动起来会出很多汗嘛。”

“这种温度对于修仙者来说很快就能适应的,阿泪道友只是还没习惯而已。”

林立说的不错,虽然这栋建筑物完全由冰构成,但这些冰摸上去并不冷,或者说像是摸到了凝固的空气,感觉不到“温度”。不过这里肯定是比外面的世界凉快多了,阿泪的感觉大概就是在盛夏走进了空调房一样吧。

“说是这么说啦,其实我还是喜欢天气热一点,可以少穿一点,运动起来更方便。”

“那接下来的关卡应该会让阿泪道友感觉很暖和的。”

林立露出微笑,而阿夏听了立刻动力十足。

“嗯!那我们还是快速前进吧!”

阿泪立刻干劲十足。

“话又说回来,林大哥……”

“怎么了?”

“你来过这里一次?”

“不错,事实上,妖兽骚乱的消息就是林某带回去的。”

“难怪你对这边如此熟悉……只是,你之前怎么没提起过?”

“说来惭愧……林某之前未曾完全信任几位,自然是少说一点是一点。”

“林大哥真是狡猾狡猾地~”

阿泪完全不在意的样子,我也没什么好说,只是耸耸肩。

“好啦,那就说明现在完全信任我们了嘛。”

我想拍拍林立的肩膀,可惜太矮了够不到。

“那就多谢两位了,林某不算什么正人君子,但欠人的人情一定会还。”

不知为何,林立这句话是转过身说的。

“等等唉,还有件事……我记得那个带消息回去的人,似乎不是一个人出发的……”

说完这句话,我感觉背后的温度下降了几度。难道眼前这个男人把他们……

“哦,你说他们啊……”

林立转过身,很慢很慢地把手伸进储物袋中

”林大哥——!“

我身体绷紧了,阿泪却捂着嘴笑起来。

然后林立从储物袋中倒出了一堆奇形怪状的金属和木头的残骸。

“都在这里了,林某上次算是把他们都砸在外面那群妖兽上了。”

他摇摇头,又把那些”尸体“装了回去。

”怎么样,是不是被林某吓到了?“

”林大哥我最近发现你还真是很有幽默感啊……“

吓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不说这些了,我们还是走吧,这条走廊颇长,还是要走一阵子的。”

“话说回来,我们为什么不飞下去——哎?”

我尝试着调动体内的灵气,可它们毫无反应。

“哦对了,林某忘记提醒两位了,进了这扇门之后,就无法以任何形式使用灵气了。”

“唉!”

“这样啊,我都没发现来着呢。等等,我现在是不是最厉害的呀。”

剑士少女一脸坏笑,现在她可以说是掌握着我们的生杀大权了,毕竟我们已经身在她的剑围之中。

“正是如此,还请阿泪道友手下留情啊。”

林立笑着拱拱手,他确实还挺有幽默感的,只是很少表现出来。

“好说好说,话说回来,婉儿姐怎么办?”

阿泪看着自从大门关上就再也没有动弹过的傀儡美人。

“这个,林某自然有方法了。”

他自然地低下身子,将婉儿以一个标准的公主抱抱了起来。

“我们走吧,她还蛮沉的。”

虽然是傀儡,但是这男人还真会秀恩爱啊……

我想想那些粉身碎骨的无名傀儡,再看看眼前这完美无瑕的怀中公主,心里偷偷摇了摇头。

差别对待啊,差别对待。

·

“哇……这里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我记得长老们守着外圈,没见厉害的修士过来呀。”

穿着破旧大氅的男人趴在那片快被打成蜂窝的地面上,好奇地向下看去。

“一眼看不到底……就算是在永夏外面,你好像也要自爆一两颗心脏才能打出一个这样的洞唉。”

短暂思考了片刻,男人得出了一个结论。

“搞出这幅景象的人,一定有很多心脏吧。”

可惜结论根据他自己的常识。

他不需要吃东西,也不需要呼吸,他疲倦的时候只需要晒晒太阳。

与其说他是人,他的生存方式其实更像一些妖兽。

但他自己并没有这个自觉,这大概是因为“饲养”他的主人在“不像人”这点上不逾多让吧。

“接下来怎么办?你什么时候才肯说话啊?”

他坐在那个深不见底的坑沿上。

“没有你骂我,我感觉怪怪的。"

他此刻无忧无虑。

·

“所以你就没打算为那个丫头做点什么?老道可喜欢那姑娘泼辣的性子。”

棋技无视了春秋冰冷的眼神,继续之前的话题。

“本座放了她的‘宠物’,足够了。”

“哦?是之前捡到的那个天生血体但是不能修炼的苗子?”

“……啧,本座的手下大概都是一群废物,让一个外人知道的比长老还多。”

“别那么见外嘛,老道可是把你当自己的挚友啊。”

“本座受之有愧。”

“你对自己可以有点自信啊,毕竟你是把下棋作为爱好就能和老道我下个四六开,老道可是一生都在弈棋其中度过啊。”

“哼,一局未胜应当叫做十零开吧,本座可不愿下赢不了的棋。”

“嘿嘿嘿,老道倒是只要下得开心就好了。”

“和你的二十年之约,差不多也要到时候了吧?”

“可不嘛。”

“哼……”

“面来了!你的什锦酱拌面,还有你的三鲜面。”

三鲜面看上去很正常,但是什锦……确实有十种颜色(不包括渐变)。

棋技急忙从筷笼中抽出一双筷子,夹起一筷面条送入口中咀嚼起来,然后舀起一勺汤慢慢地喝了下去。

春秋并没有取筷子,只是他每看一眼那碗十色拌面,面条就会凭空减少一些。

“你怎么过了二十年还是不好好吃面啊。”

弓长赞赏地看了棋技一眼,然后对春秋的吃法表示不满。他拉开椅子,大剌剌地坐了下来,眼睛却飘向了窗外。

“怎么,你终于把你那喜欢盯着顾客吃东西的毛病改掉了?”

“我只是在等人而已。”

“哼,你这家面馆还能有别的老顾客不成?”

“先不说有没有别的老顾客,老子等的是我的店员好不好。”

“哦?还找帮工了啊,看来小友在永夏的生意风生水起啊。”

“他可没有风生水起,至少永夏城里从来没人提起过这面馆。”

“我有什么办法?二十年来也就来了几百个人吃面。”

弓长拄着膝盖战起来,抻抻肩膀。

“都快一天了还不过来,那条金鱼不是游丢了吧,我得换块大点的招牌……”

他这样念叨着,掀开门帘,走入了兜玉城喧闹的街中。

“面条吃完了,不如我们下一局如何?”

“好吧,今天的份希望你速战速决。”

·

我们一路向下走着,不知道走了多久。

“嗯……我竟然没有饿哎。”

“这是我今天听到的最令人吃惊的事情了……”

“这里虽然不能应用灵气,但是灵气的密度却很高,应该是这些灵气帮你补充能量了。”

“唉?有嘛,我对这些东西都不太敏感的。”

“这么说来……”

我倒是有些感觉。

“熟悉”的感觉。

仿佛自己回到了自己那小小的蜗居。

“的确有这种感觉,可能是因为有些特别强大的灵气源在吧。”

我嘴角不自觉地上挑,“灵气源”?嘿嘿。

虽然我现在还没有结成金丹,让我的脚步有些犹疑,但是内心却微微亢奋了。

“阿夏道友说得对,林某正是为那个’灵气源‘而来。”

“唉?林大哥知道’灵气源‘是什么吗?”

“仙骸酿。”

林立口中突然冒出了个我从来没听过的词。

“那是啥啊。”

“传说中是仙人的遗骸与天然灵液融合之后之后的产物,据说每一滴仙骸酿都相当于一颗百倍体积的仙石,永夏的妖兽之所以灵智提升,恐怕也是因为这些仙骸酿开始泄露了,开灵智是仙骸酿的一个副作用,不过对我们这些灵智已开的人类倒是没什么用。”

“原来如此……”

我感觉稍稍有点失望,同时又稍稍有点安心。

“好吧,那我们就赶快去看看那灵气源吧。”

我们继续一路向下,我注意到阿泪的呆毛正在摇晃着,她似乎想说什么但是没说。

这时处于失落状态的我并没有在意这件事情,但过了一会儿,我也开始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的确仙骸酿是个对修士极有助益的东西,但是卡在筑基巅峰寻求道心的林立要它又有什么用呢?

·

“哇,这个大冰屋里面一定很凉快吧!”

男人站在高坡上,看着嵌在绵延山峰中的远古遗迹。

“我一直不太喜欢这里的天气,我总觉得我的身体会沸腾掉。”

他把手从袖子里伸出来端详着,手是红色的,随着他的呼吸颜色慢慢地深浅变化。

忽然,一条章鱼似的东西在从他的手腕中钻进他的手掌,然后就把他的手掌当成水塘一样,在里面游动了起来。

男人面无表情又聚精会神地看着游动的“章鱼”——然后章鱼突然停住了,他把手掌往胸口一拍,“扑通”一声,那条章鱼样的东西从他的掌心落进了胸口。

“对不起啦,我不该这样玩你的身体的,但我真的好无聊,我们进去看看怎么样?”

他从高坡上纵身一跃,身体翻腾着,变成一条红色的龙——

然后那条龙跌到了地上。

“奇怪,为什么路上看到的那条就能飞啊?”

他困惑地站起来,然后困惑很快地消失。他的身体又一次翻腾,这次,一只红色的大鸟张开翅膀,向着遗迹飞去。

——他活在灵气的世界里,真是运气不好。

·

“说起来春秋老弟,你找到绕过永夏界面法则的方法了吗?”

一张古旧的棋枰放在面馆的桌子上,面馆的主人还站在店外,等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游来的金鱼。

“没有。”

“已经过去二十年了哎,我们的约定也快到时间了,到时候如果你还要强行去打永夏的主意,我可要出手干涉的。另外啊,当年我从永夏回来的大徒弟已经元神完满,即将进阶了,你如果把这二十年拿来修炼,未必不能……”

“我修炼,难道你就不修练吗?本座不是正派人士,只要能最快得到结果,我愿意选择最难的法子。”

“老道可没怎么用心修炼过啊。”

“那你能一天不来下棋吗?”

“不行。”

“那还有什么可说的,不要以为本座没发现一局结束,你的灵气就会凝练几分。”

“这是副作用啦,老道我不在乎这个的,再说我也没进境嘛,不是一直都在这里打转转。”

“哼,那又如何?修仙榜第一位始终是你不是我。”

“哎,这种事情说不准的嘛,你看原本第三的那个……叫什么来着……他这门掩藏自身的功法还真厉害,想不起来了,那个小友一年前左右不就突然消失在榜上了嘛。”

“那人消失只是个不好的兆头,下次他再出现在榜上,恐怕本座的道心又有的磨砺了。”

“嘿嘿,老道倒是觉得那个小友很有意思,假以时日,他一定会超过你我吧,那时候再去记住他的名字好了。”

“哼,如果不是他修炼的这诡异功法,本座肯定找到境界跌落的他,然后炼化了他的身体,算他小心谨慎。”

“原来你也能说别人的功法诡异啊,哟,好棋。”

·

“我们到了。”

就在我开始觉得这楼梯无穷无尽的同时,林立提醒我们走到了底。

我抬起因为一直向下而酸痛的脖子环顾四周,我们现在所处的地方是一个硕大的大厅,里面放满了奇怪的东西。

虽然说在这种地方我见到什么都不会觉得奇怪,可眼前这些东西数量很多,可相互之间似乎毫无关联……

好比说表面熔化的巨大石头,放在透明展示柜里面的破碎的面具,凭空立在大厅中央的一扇雕花木门……

而在这些东西当中,最显眼的莫过于一台硕大的桶状机器。

“这是……什么?”

我凑近了看这台足足有三四人高的庞然大物,它的材质非金非木,感觉起来倒比较像塑料,但是修仙界当然是没有这种东西的。它的表面缠绕着无数粗大的管子,管子下端伸进了大厅的地上。在这巨桶的正中央是一扇关着的门,一个门把手突兀地立在那里。

我伸出手,握住了门把,想转却无法转动。

——“有了这个,有了这个就不需要依靠那些福地灵脉之类的不稳定因素来跨越界面了,只需要传送器间互相锚定……咳咳,咳咳咳!”

——“你工作太久了,休息一下吧。……等等,你还好吗?小眼镜……小眼镜!”

啊……这个声音是……

“阿夏道友?”

“嗯?怎么……”

我茫然地松开手,刚才好像在脑子里听到了什么声音,可是我想不起来了。

“这台似乎是台老式界面传送器,林某上次离去时也想过使用这东西,只可惜无法打开这扇门。这传送器上似乎有某种极厉害的保护阵法。”

“是吗……”

我轻轻抚摸着巨桶的表面,突然我看到了让我心里一颤的东西。

是血迹。

血迹只有几点,量很小,不像是受伤造成的。

我凑近了仔细看,却发现,那个血迹还是鲜红鲜红的——

“这并不是什么保护阵法,只是这东西从制造完毕之后,它的‘时间’就被冻结了。”

我的声音很轻很轻,想起了很久以前她说的故事,心里明白了这是什么,同时也大概猜到了刚才听到的声音为何。我低了低头,向那个拥有开源精神的研究者致敬,然后转过头,却发现阿泪正在看着一把插在地上的木剑。。

那把剑的剑柄上刻着一个字。

——“零”。

“阿泪?”

我出声叫她,就像是刚才的林立一样。

“刚才,有个人说,如果我是祖先的传人,这把剑我可以拿走唉。”

她转过身,困惑地抓抓头,那根呆毛又摇晃了起来。

“呃,其实还说了很多别的,只是我听了就忘了,只觉得……”

两行泪水从她的眼角划过脸颊。

“很伤心……而且我也有自己的剑了,这把剑还是先留在这里吧。”

她抹抹眼泪,恋恋不舍地看着那把经历了不知道多久的岁月的木剑,深呼吸了几次,慢慢地退了回去。

“在这里呆久了会被浸染心神,我们还是继续前进吧,考验的关卡就在门后了。”

林立指指那扇雕花的木门,说起来这扇木门明明身处修仙界当中,却像是我们那边的东西,倒不如说就是那种建材市场上见得到的欧式木门,只是镶金描银,十分豪华……而且……

“哎?这扇门,好像是打得开的?”

我握住这没被冻结在时间中的门把,也没听到任何声音,但是门把却随着我的手开始转动——

·

“我们要进去吗?凑近之后,这些冰让我感觉很不好。”

红色巨鸟落在了遗迹的大门前,化成那个身披大氅的男人。他轻轻抚摸着冰做的大门,声音变得低沉起来。

“真的,感觉很不好,你为什么还不肯说话……”

他的身体开始颤抖,波动,然后崩溃了。

他变成了一滩呜咽的血液。

死去的心脏像是搁浅了的鱼。

黑色的大氅盖住了他们。

·

“老道到现在都不知道,你会盯上永夏的灵源也就算了,你对解开那个界面法则的信心来自哪里啊?”

“告诉你也无妨,你可知道二十年前,我为何要和你约定吗?"

“为何?”

春秋重重地落下一粒黑子,棋盘颤抖了一下,但是其余的棋子都好好呆在原位。

“因为就在那一天,永夏的界面法则第一次出现了漏洞!而本座立即通过血祭仪式占卜出大约二十年之后漏洞便有再次出现的可能。而只要能再次观察到那个‘漏洞’,我就能进入那里。”

“好棋!”

这一手让棋技情不自禁地鼓掌大叫,之前的问题已经被他抛在脑后了。

“只可惜……一年多前的一次漏洞被我的手下观察漏了,哼,本座也只好随便地惩罚了他一番。”

棋技没在听。

“……”

春秋从刚才开始就感觉到内心非常烦躁,修行到这种程度,他已经能对未来产生一定的预感了,虽然这预感很模糊,但他已经知道什么大事要发生了。

他落下的这一子,无意识中便倾注了自己的这份‘预感’。

或者说,倾注的是“喜悦”。

于是,当他看到从面馆外面进来的那个人的表情,他的嘴角第一次扬起嘲讽的笑意。

“教主!”

惊喜让他忘了礼数,他终于等到这一天了,教主之前为了惩罚他而嵌入他儿子体内的符咒虽然如同嘲讽般简陋异常,但是同样身有血符的他又如何敢请人去治疗呢?而能逃过教主耳目的空间宝物又和自己爱用的法宝一同落入人手,让这段时间变成了路明数百年生命最绝望的一年。

虽然他十分讨厌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儿子,但那毕竟是他唯一的儿子,他可不想再把心思放在培养一个新的上了!

“路明,何事?”

春秋收起笑,叫出怨伤教众长老中最弱也是最不可或缺的一位的名字。

“是——刚才,永夏的界面法则终于又一次出现了漏洞!请教主立刻回总坛,我们这次完整地观测到了漏洞,很快就可以复制出来了!”

“哼,我们走吧,不用管那个老头子,他现在除了棋盘,什么也看不见的。”

怨伤教教主飘然离开了面馆,临走前在桌上放了足够付账的灵石。

包括棋技的那份。

·

“不是这扇门,阿夏道友,林某说的是‘门后’。”

林立的手指没动,我透过打开的门,视线穿过“什么都没有”的门内,看到了大厅墙壁上的一个洞。

“原来如此,我们进去吧。”

“等等,林某觉得那扇门很不对劲——”

我腿向前一迈,想省下绕过木门的几步路,我走进了“什么都没有”当中。

“!”

于是我看见了一片什么都没有的空间,而脚下自然也是什么都没有。

我的身体倾斜了,就要坠落下去——门内的空间看来同样无法使用灵气——

“别乱动!”林立的声音。

我的衣领被什么东西抓住了,那个东西力量很大,一把把我拉了回来,我跌坐在硬邦邦的冰面上,惊魂未定。

回头一看,抓住我的是林立的右手——他人还在后面,左手搂着婉儿,但手掌和手臂由一根金属线连接着,那根金属线正随着林立伸展手臂的动作而收短,这是火箭飞拳一类的东西吗?

“多谢林大哥了……吓死我了。”

死里逃生的我躺在地上,心怦怦直跳,旁边的阿泪也跑过来,担心地看着我。

“阿夏,你还好吧?”

“还好还好,倒是林大哥,你的手……”

“没事,只是灵石不能供能,所以要手动卷起这个了。”

他收回自己的“手掌”,然后走过去把那扇门关上。

“林某上一次来也差点走进去,原来这门如此凶险。还好林某对于门这种东西总是特别小心,尤其是看不出通向哪里的门。”

他笑了,这次他的笑容有些异样。

“好了,大家整理一下吧,我们要去闯关了,这个关卡全靠你的‘一剑破万法’了,阿泪道友。”

“好!交给我吧!”

剑士少女呆毛摇晃,兴致满满,之前的忧郁早已一扫而光。

我从躺得有点舒服的冰块上爬起身,跟在了两人的后面。

“我也会尽力帮忙。”

虽然我只希望我没帮上什么倒忙就好了。

·

永夏之五 冷血动物 完。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
切换电脑版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