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婆的丈夫(叔公)在我还尿床的时候就过世了,不久家人也移民外国,剩下叔婆一个留在国内。
记得他是谁吗?老妈问叔婆。
叔婆看着我笑了,很高兴地叫了声‘泽永’。
可这不是我的名字,是大哥的名字。
叔婆老眼昏花,把我认错成大哥了。
老妈和亲戚纠正叔婆,叔婆只是呵呵的说“是吗是吗”,终于叫出我的名字。
大人们继续与叔婆说话,我退到一边去,开始打量着这个房间。
房间很小,放下一张床就占了二分之一面积,有一个小窗口,不——这不应该叫窗口,这只能算是通风口而已。
很昏暗,就算是白昼的现在,也需要开灯才能清楚视物。
玻璃灯泡散发出晕黄光辉。
在床对面有一个洗手间,却没有门,就这样开放着,一目了然。
房间本来就很小了,洗手间自然更小,靠近可以闻到里面散发出来的奇妙味道,不过房间的味道本来就很浓了,所以不太能察觉到。
洗手间里面都是简单的洗发露、沐浴露,还有褪色的毛巾,陈设很简单。
我的视线再次回到房间内,见到床边柜子上放着很多铁盒饼干,一看就知道贵。
有我最喜欢的蓝罐曲奇。
蓝罐曲奇打开了,里面的曲奇有被吃过。
柜子上其实还有很多东西,还有衣服,挺杂乱的。
视线再次移动,去到地面,干净的水泥地板,一双陈旧的黑色拖鞋。
视线再次移动,回到床上的叔婆,她还是那样坐着,不怎么主动说话,不过只要是大人对她说话,她就会乐呵呵的应着,表情迷糊。
臃肿身体穿着单薄睡衣,用被子盖着大腿以下。
不知道叔婆多久没有洗澡了,散发着一阵馊味。
我终于察觉到了,笼罩这个房间的难闻味道是从叔婆身上、这张床散发出来的。
大人们就像毫无所觉一样,他们的鼻子难道都是摆设吗?依旧高高兴兴地与叔婆说着话。
我莫名有些心酸,喉咙有什么卡住,不想再待在这个房间,不想再看到叔婆这副模样。
我走出了房间,出到外面。
外面就像另一个世界似的,天晴气朗,微风拂过。
很清新的空气,一点都不难闻。
我不禁深吸了两口气。
第一次察觉到空气原来是这么好的东西。
虽然身体舒畅了,可我的内心却有什么堵住了。
大人们根本没有留意到我的事,继续簇拥在房间里面,有说有笑。
到底有什么好笑的?我心想。
莫名有点愤怒。
这时大哥也走出来了。
看得出大哥与我一样,也忍受不了房间的环境。
大哥看着我,露出不知道是微笑还是苦笑的表情。
这里不好。我没头没脑地说道。
我知道,我也不喜欢这里。大哥说道。
那为什么还要将叔婆留在这里,不觉得很可怜吗。
觉得,但我没有办法,这是爸妈决定的事,我们没办法将祖母带到外国去,她太老了,还患上老年痴呆症、糖尿病,适应不了外国的生活,只能在敬老院这里安度晚年。
这算是安度晚年吗。
这是遗弃吧。我没敢将这句心里话说出来。
大哥就像看穿了我内心想法一样,露出更加无奈的表情,也不再解释了。
我知道大哥肯定也不想这样,隐约记得小时候的大哥与叔婆关系很好。
我与大哥一时都没有说话,就这样愣愣地站在灌木丛前面发呆。
直到旁边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呻吟声,吸引了我们注意。
声音断断续续,就是停不下来。
我与大哥同时看过去,发现是旁边房间传出来的。
我最先行动起来,向房间靠近,蹑手蹑脚的,因为我不知道房间里面会有什么,这道声音又很诡异。
有点害怕。
会不会有鬼怪忽然跳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