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王】——是什么样的？”
当他说出【魔王】这两个字的时候，就像是念出一道极为邪恶与恐怖的咒语，明明在此之前，从未有人听闻过这个词语，但是房间中的所有人都不自禁打了个冷颤。
他们瞳孔骤然缩小，面面相觑，似乎全都本能地感受到了那股深渊般的黑暗与沉重。
死寂片刻后，终于有人问出了这个问题。
“【魔王】是什么样的？”【英雄王】反问了一句。
“是啊。你肯定见到了吧？”
“一定是非常丑陋的！”
“肯定充满了邪恶！”
“是不是无比庞大！”
“九个头无数只眼睛？！”
“杀人成性！”
“喜欢吞噬生灵！”
“肯定操控世间一切的黑暗！”
“……”【英雄王】沉默着，看着周围的众人迫不及待地将自己对【魔王】的猜测脱口而出，他们那迫切的眼神与语速……
他们将这数百年间对于那【未知】的所有的揣测都抛了出来，抛出来——试图去掩盖些什么。
大家七嘴八舌、各不统一，终于，人群中有人发言——
“一定是这世间所有罪恶、不幸与死亡的源头！”
这句话的出现，让人群一瞬间的安静，下一刻，是更加热烈的喧嚣！
“对！”
“没错！一定是！”
“没错！怪不得……”
“之前的地震……”
“还记得很久之前发生的连续杀人案件……”
“对！那么残忍！一定是受到……”
“【魔王】蛊惑与引诱……”
“不！不要喊【魔王】——【它】一定会听到的！要用【它】——来代称。”
“对！对！要用——【它】。”
本是被提问者的【英雄王】一言不发，从未见过【魔王】的众人却很快就达成了一致。
看着那些热火朝天讨论着的人们。
他们既热烈，又惊惧，争先恐后地将这世间所有的不幸、厄运与罪恶都安在那虚无缥缈的【魔王】身上。
——就像是——恰有其人。
不知为何，他竟觉得这房间比那河底深处还要寒冷。
而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心中莫名一寒，他扭头望向窗外。
窗外寒夜，月下大树。
枝头轻轻颤抖。
那里——
一道黑影，无声而立。
与他对视。
……
……
“白师，为什么……？”
当叶未白独身一人返回艾琳家中庄园的时候，金发的少女正跪坐在一片血泊中，抱着冰冷的尸体，瑟瑟发抖。
那尸体，被利爪一般的东西贯穿了胸口，脸上全是血，面容模糊不清，但从身材看得出来……是约翰大叔。
听到脚步声，艾琳都不曾有反应，直到他走到身前，她才终于抬起脸。
金发散乱，几缕染血贴在脸颊上，少女眼神茫然而又呆滞，的双眼瞳孔涣散，仿佛被打碎的玻璃，在阳光下折射着令人心碎的光芒，眼眶通红，眼泪早就流干，只在脸颊上海留下了未彻底消散的泪痕。
叶未白的身影倒映在少女那万花筒一般的双瞳中，影影绰绰，直到叶未白蹲下来，伸出手，微微地摸了摸艾琳的长发。
那仿佛灵魂出窍的少女这才魂归体内，她那破碎的瞳眸迅速地颤抖起来，仿佛一泓涟漪阵阵的秋水，白师的身影在她双瞳中模糊不清。
“……白师？”
身体一震，艾琳恍然醒来，她声音沙哑地仿佛石子在摩擦，带着哭腔。
“我在。”叶未白伸出手，握住了少女的手，那是一只冰冷的手。
“白师？”少女喃喃开口，像是畏惧于确定般，又问了一次。
“啊，我在。”黑发少年平静地回应。
“白师！”少女的双瞳终于恢复了正常，叶未白的身影在她的瞳底再一次清澈地倒映。她的唇抿了起来，身体开始颤抖，她的手死死握住白师的手，如此用力，就像是握住了一生的希望。她盯着叶未白，金色的瞳眸中，晶莹的泪水迅速涌出，她哭泣道：“为什么——白师——为什么——”
“为什么——我会这么弱小啊？！”金发的少女终于再也忍不住，一头扎进了白师的怀中，她嚎啕大哭。
“我根本挡不住那个黑铁骑士！”
“他一掌就打飞了我！”
“他杀了约翰大叔！！就这么刺穿他的身体挂在树上！！”
“可是——呜呜——可是——呜呜呜——我却什么也做不到！只能看着他！！！”
撕心裂肺的哭泣声中，金发少女吐着绝望一般，断断续续将整个不幸事件告诉了叶未白。
而黑发少年眼帘垂下遮住漆黑双瞳，一言不发，只是抱着她，更加用力了。他感觉到少女此刻就像是玻璃一般，轻易就会破碎。
“白师——我——为什么会这么弱啊啊！！！”金发少女浑身都在颤抖，她的头埋在叶未白怀中，声音沉闷而又痛苦，“如果——如果——我能再强一点——更加强一点——就不会——呜呜呜——不会发生这些事情了！！！”
少女充满自责与悔恨的哭腔回荡在庄园中。
叶未白明白，艾琳恨那位黑铁骑士，可是更恨自己的弱小无力，在以往的数年中，她固然懊恼及悲伤于自己的实力弱小，但从未像现在这一刻——如此深切而又绝望地体会到“弱小的代价”。
而在这一刻，他也明白了奥古斯丁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他要用“弱小的代价”逼迫艾琳成长，而那“代价”就是——眼睁睁看着身边亲人的死去。
人这种生物，不曾经历痛苦，不曾面对死亡，就不会跳出桎梏，就不懂得去成长——这句似曾相似的话，叶未白在上一个【世界】中，也曾这么对某位十二岁的小女孩说过。
奥古斯丁，这位活过了数百年的老人，也对这句话明白得非常透彻。他比叶未白更先接触艾琳，更知道艾琳……其实曾是多么强大的【英雄王】后补，只是囿于某些【厄运】，她成为了现在连普通人都比不上的模样。
奥古斯丁想要刺激艾琳，让她展现真正的实力——那是让【它】都为之恐惧的实力。所以他派人杀死了约翰。
但是，叶未白想，死去的奥古斯丁是否曾经怀疑过——这其实也是【它】诱导的结果？目的只是为了引诱奥古斯丁成为【帝师】，然后杀死他。
当然，或许也的确有着刺激艾琳成长的目的。
因为叶未白早就发现了，此刻的艾琳与其说是实力低下，不如说是全部实力都陷入了冰冻状态——永远得不到半边成长，差到了极致——差到了或许真的会杀不死……【魔王】——【英雄王】将会被【魔王】杀死？！
这绝对不被允许！
这绝对是会破坏【循环】的大麻烦，【它】不会容忍这种事件的发生！
于是，推奥古斯丁入【循环】的同时，顺水推舟……让艾琳的实力恢复一部分，恢复到可以与……【魔王】同归于尽的程度。
这一切并无具体的证据，但是黑色的【魔王】冥冥中察觉到了蛛丝马迹。
他尽自己可能地去揣测【它】的想法……再怎么狡诈、诡秘与残忍都不为过……因为【它】可是世人意识的凝聚体啊……人类有多么可怕与肮脏，只有人类自己才会知道。
但是——
即使明知道这是【它】所安排的戏，叶未白还是不得不扮演【它】给自己的角色。
【它】这就是阳谋！是堂堂正正的谋！——即使你真的明白了一切，那又能如何？身处【循环】，便无处可逃——这从【标签】贴在额头的那一刻，就已经被彻底决定了。
除非——你能杀死【它】，否则【循环】永远不会断绝，你迟早会被杀死。
然而，即使是一百个奥古斯丁再加上一百个叶未白，也打不过【它】。
这便是堂堂正正的——实力碾压。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