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枫村的神医（6）

“别问我，我不知道。”神医耸耸肩。

“就算知道也不会告诉你，今天跟你说了这么多已经是超过底限的事了。”

“我知道了。”齐亚坐回到床榻上，这时候才迟钝地察觉到胸口那一丝丝传来的，撕裂开般的疼痛。

伤口，又裂开了。

一丝丝殷红顺着草纱的脉络一点点浸染开去，即便这种程度的痛苦对如今的齐亚来说，完全可以忽略掉，但还是会吓到一些人。

比如小敏。

小女孩惊叫一声，毫不顾忌地冲到齐亚身前，手忙脚乱地从床榻下往外扒拉着，碰倒的瓦罐子骨碌骨碌地往外滚出来，封口的泥塞掉落，瓦罐哗啦一声碎成一地糨糊，浓到几乎变成恶臭的香气扩散开去，连顾秋雨都有些皱眉头。

“哎呀！”女孩望着这一地药膏也是手足无措，一双眸子眼看着便红了三分，手指互相扣着，咬着下嘴唇，一切的一切似乎都预示着马上就会有一场大暴雨从她眼眸中倾盆而出。

顾秋雨愣了一下，望向齐亚的目光剧烈地闪动起来，脚步抬起，却又放下，下一刻又轻轻抬起。

他抬起头，望向手足无措的女孩，刚好和她对上眼来。

小敏望向他的目光里充满着不解和无助，她不知道为什么神医爷爷没有立刻作出反应，反而是在很远的地方顾虑着什么。

小敏不知道，但齐亚知道。

他们谈话的开始，两人隔了五米，这早已远远小于幻想种和真实者之间的安全距离，即便此刻他已经重伤，这个距离对于顾秋雨来讲，依然算不上什么安全距离。

此刻齐亚伤势又发，小敏又是个护理的雏儿，能帮他的却只有顾秋雨。

然而帮他便意味着要接近他，特别对于传统医道而言，就意味着直接的身体接触。

谁愿意和随时能取你性命的杀人机器近距离接触呢？

此刻顾秋雨的犹豫，其实很大程度上只是因为长期身为医者的心态在作怪而已。

想来分清利害关系，大概也只是一眨眼的事。

踌躇了片刻，出乎齐亚意料的，似乎医者的仁心占据了上风，顾秋雨咬了咬牙，青衣徐动，有些缓慢地移步走到齐亚身前，干瘦的手掌伸出来却又停在半空。

眸光闪烁了片刻，他望了望一旁眼里滴溜溜转动着泪花的小姑娘，似乎终于是下了决心，身躯上光辉一闪，青衫神医的形象一瞬间消解得干干净净，只剩下身高不到一米四的幼童形象，粗略看上去，似乎头顶上毛发都不是很浓密，红润的脸上也多了一层亮色。

齐亚看着顾秋雨身上的变化，突然醒悟过来，幻想种不能直接接触真实者，但是其觉醒者可以。

而眼前这个看起来年龄不过十三四岁的小男孩，便是之前那个长者风范的神医的宿主？

他的脸色骤然变得古怪起来。

尽管知道觉醒者契约之后，其外表可以被幻想种作一定程度上的改变，可一想起之前恭恭敬敬的长者外壳下居然是个比他还小的男孩，他还是止不住的有些郁闷。

小敏似乎被这一阵变化吓傻了，好半天才终于反应过来，望向顾秋雨的目光变得颇为微妙，这让得齐亚也不由得有些汗颜。

没有去理会小敏的变化，顾秋雨食指摁在齐亚腕处，又轻柔地解开之前包扎的草纱查看了一下伤口的情况，似乎想说什么，但嘴皮微动却又一脸凝重。

像是不信邪一般，他干脆掀开了齐亚上身的衣服，一指搭在颈上，一指掰开齐亚齐亚的眼眸看去。

“你的身体……”他停下了动作，支支吾吾地声音和蚊子一样听不真切。

“说吧，我的身体有什么问题？”相比之下，齐亚倒是意外的冷静。

他的身体有问题，最近数个月的接连受伤和住院让他早就隐隐察觉到了一点异常之处，只是一直没心情，也没有机会去管。

相比于普通人，他的身体伤势愈合得实在太快，快得几乎不像人类。

数次承受重击，数次强行驾驭二阶加速，数次大量失血，还有胸口被林刚用力捅的一刀……

这样的伤势和压力累计下来，一般人早就血崩而死，哪像他还能咬咬牙扛着几十斤的轻甲满天岭到处乱蹿。

“之前你是不是使用过类似于促进细胞分类的作用的药物？”

齐亚有些惊讶地望着嘴里说出如此现代医学气息的词汇的顾秋雨，脑子里却是不断地开始回想自己用过的药物。

可思来想去，好像只有那一样东西……

可那不是类似于兴奋剂吗？

“‘天使药剂’，你知道这玩意儿吗？”斟酌了片刻词句，齐亚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下一刻，在顾秋雨恍然大悟的表情里，齐亚似乎嗅到了一些阴谋的气息。

“那玩意儿，会加快细胞分裂，加快代谢过程。”顾秋雨腿的远了一点，他背后完全褪去的暮色里，暗夜渐渐统治了整个天岭。

“简单的来讲，会折寿。”

恍惚间，齐亚似乎听到他说了这么几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