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未央宫会议(终)

“那头熊,不用去管他吗?”

阿想望着面前一老一少的动作,俊逸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他转头望向从巨熊离开之后便没什么动静的未央宫北门,踌躇了片刻,伸手撕下了身上一层层的绷带。

他和李奇的伤早就痊愈了,今日坐着轮椅来,只是为了示弱,为了麻痹可能跳反的幻想种们而已。

“那种小角色不用你去管,有人会去处理。”陆羽站直身子,回身径直穿过有条不紊进行着应急处理的保卫部队,朝着未央宫的南门走去。

回身的时候他看了一眼被北方主位上劈得粉碎的靠椅,嘴角咧了咧,冷意一闪而逝。

直到最后,本来该坐在这个位子上的人都没有出现。

明明是这种重要的场合,难道他真的对龙渊就这么放心么,敢把内部的高层肃清这种事交给陆羽来办。

陆羽望了望自己爷爷深邃的眼眸,试图从那一滩静水里找到点什么,然而最终还是没有什么实质性的结果。

陆家川倒完了手中的茶水,随意却又郑重地把那茶壶搁在了身前,漫开的茶水淌过青砖表面,抚了抚夹缝里的苔藓,然后和红色的血水冲淡开去。

做完这一切,他默然起身,脚步缓慢却步步稳健。

“岁有来兮,末终无始。”

没有理会自己的孙子,老家伙踱出南门去,连头都没有回,只留下从嘴边漏出的风声淡淡回响。

似乎是两句悼词,然而搜索完脑内所有的储量之后,陆羽只能无奈地放弃了理解这几个字的想法。

他年岁毕竟太小,陆家川的过往对他而言,更多的也只有平日里自家爷爷嘴边的只言片语而已,至于那个溺爱孙女的老家伙和凶名赫赫的东北洪老虎有什么交情,他就更是不知道了。

也许陆珂会知道一些吧……

摇摇头把脑子里这些无谓的想法收起来,陆羽望着身后默然注视着他的两人,面上一直保持的镇定终于是卸了下来。

没人注意的角落里,他的拳头轻轻砸在了身后的墙面上。

“妈的。”

阿想望着这个和自己差不多年岁的家伙拿墙出气,想说什么,然而到了嘴边却又成了另一番话语:

“那个扫描仪……”

“那个啊,”,陆羽勉强笑笑,“假的,拿出来唬人的。”

“要真能搞成这种东西,我哪用得着这么大费周章,直接偷偷摸摸照完抓起来咔嚓掉就行了。”他又轻轻在墙面上捶了一拳头。

“想了这么多还是被玩了一手。”他嘴里兀自嘟囔着什么,音量刚好只够他们三个听清楚。

“喂,你说,到底是什么能让这些已经身居最高阶层的人拿自己整个人去换?”他抬起头来,眸子定定地望着身躯上幻想化特征逐渐消散的李奇。

李奇横过脸来,迎上他的目光,眸子里的金色还犹然未散。

“大概是遗憾吧,也许是承诺,也许是错过,反正是一直支撑人们过下去的东西。”阿想接过话头,“在世俗中走到这种地位,恐怕只有这些凭借幻想种的力量才能达到的事情才有这么大诱惑力吧。”

“说的也是,”陆羽喃喃着,“那你可要注意你的后辈了。”

“柳暮?”阿想愣了愣,不明白为什么陆羽突然提起自己的后辈来,“她不是上大学去了吗?为什么突然提起她来?”

“没什么,只是好像距离她和隼的契约成立,还有不到一年的时间了吧?”

“我知道。”阿想突然打断了陆羽的话,目光灼灼地逼视着龙渊的这位总司,“柳暮自己也知道,所以我才希望总部把她从龙渊的生活里送走。”

“她不可能把所有都耗在和幻想种的拉锯里,她应该有她自己的生活。”

阿想顿了顿,又补了一句。

“作为正常女孩的生活。”

“罢了罢了,我不是想和你说这些,你的那点心思谁都知道。”陆羽摆摆手,似乎已经从先前的些许沮丧里解脱出来,“她应该有自己的生活,但我的意思是,当她站到我们的对立面上时,该做的还得你来做。”

“……这当然不用你说。”阿想沉默了一瞬,拳头紧了紧,然后答应下来。

“齐亚的事也就不用再多向她解释了,既然终归是她选的后辈,选都选了,她相信便是相信,不相信,我们也没有办法,终究要别离,还是走得别那么近好点。”

……

急速奔驰在空无一人的甬道里,即便理论上和安全越来越接近,然而山戈林却是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心悸。

一种仿佛被什么东西锁住的感觉。

然而在场的人他都很了解,在军方高层待了不下十年,关于龙渊明面上的高层,军方基本情报还是有的。

然而有谁能锁定他呢?阿想?还是那个一直沉默寡言的伤号?

这种不舒服的感觉一直持续到离地面只剩下几十米距离,当他敏捷地转过拐角的时候,那个单腿站在通道尽头的人影出现在他视野的那一刻。

那是个残疾人,左腿裤管空空荡荡,然而就那样站在通道的远端,似乎等了他很久。

山戈林转身时,他也刚好抬起头来,有些邋遢的面容上两点眸光骤然亮起。

“原来是你啊……”

还没等他恍然大悟般地叹息出声,金色的眸光已经抹灭了他的全部意识。

“如果回去能见到你们那位魔王的话,替我跟他说一声,我们在这里等他降临。”

“当然,如果你还留存着这段记忆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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