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云山不改血色（二）
“零点十五分。”席尔瓦的声音低低响起，身子缓慢蹲下，躲在灌木丛里向外望去，“看样子我们到了。”
齐亚紧随其后蹲下来，从草与草之间的空隙向外望去。
两面陡峭的岩壁之间，沉浸于黑夜中的暗哨岗楼里空无一人，视野远端掩藏在树林之后的金属门被绿色的保护膜掩藏，门扉紧闭，丝毫看不出来有人活动的迹象。
齐亚特别注意地开启了战场扫描功能，然而一路过来那些血迹，到了这里，反倒全部消失了去。
“难道被骗了？这里已经被废弃了？”他疑惑地望着席尔瓦，却看见这个男人像灵猫一样蹿了出去，贴着地面，化成一道黑色的影子朝前掠去。
我擦！就这么闯过去了？
齐亚的心里几乎是崩溃的，不说作为龙渊的中央资料库重要性有多高，单单是普通的要塞也不会什么防御系统都不配备，这样一路过去，不触发警报才怪！
他悄悄转换了行动模式，六个指示灯在面板上依次亮起，准备着随时硬闯进去。
然而什么都没发生，他望着席尔瓦一路畅通无阻地进到岗楼里，停留了一会儿，然后离开，又接着来到金属门前，望着那扇被伪装成岩壁的巨门发了会儿呆。
最后耳边通信频道传来他淡淡的声音：“过来。”
齐亚犹豫了一下，腿上推进器推动他沿着刚才席尔瓦的路径一路飙射，在金属门前停下。
“岗楼里有人生活的痕迹，是新的，”席尔瓦的声音很平静，“所有的警报设备都失效了。”
“但是没有打斗痕迹。”他摇摇头，向齐亚伸出手来，“把你的个人终端给我。”
他指了指金属门右侧那个竖起的凹槽，凹槽中央是一个圆形的空洞，看上去像是身份验证设备。
中央数据库需要龙渊成员的身份作为接入口，再辅以黑卡权限，这齐亚是知道的。
银扣镶嵌在金属门右侧的小凸起里，他在怀里掏了掏某样东西，似乎是一样卡片，粒子化的白色灌入银扣，淡淡的白光里，似乎黑客程序开始启动。
不知为什么，席尔瓦的动作在此刻突然就停了下来。
他面色古怪地望着齐亚，在齐亚沉凝得仿佛能拧出水的脸色里，他缓缓说道：
“内部系统，好像已经被攻破了。”
伴随着他这句话的响起，金属门发出呜呜的响声，干净利落地向两侧分开来。露出其中幽深的走道来。
没有灯火，没有人员，甚至没有机械提示声。
展现在两个真实者面前的，只是张着大嘴的狮子幽幽地盯着两个踌躇不前的猎物。
“到都到这里了，走吧。”这次反倒是齐亚咬了咬牙，先席尔瓦一步向前走去。
不管前方是什么，单单一个巨大的资料库也好，或者一个随时要爆炸的军火库也罢，总是得去看看才行的。
席尔瓦却没有立即跟上，他回想了下刚才把黑卡插入时在耳边通讯器里响起的询问音，然后轻轻回答：“YES”.
……
“黑卡权限接入。”
主控电脑屏幕上突然闪出这么一条信息。
然而很快这条信息便被不断更新的系统信息刷到了最底层，毫无感情的机械提示音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回荡。
“监控系统被入侵……”
“监控系统失守……”
伴随着这句提示音响起，上百个监控点同时黑屏，被入侵进来的敌人接管。
“激光回廊被入侵……”
“主程序控制权丧失。”
“第二保护机关被入侵……”
“正在启动系统防火墙……”
短短数分钟里，数以百计的信息跳跃出来，然而除了主控电脑自行的防火墙程序被启动以外，并没有更进一步的防御操作被执行，这就像是整个数据库的人员都凭空蒸发了一般。
然而如果这时候有人的话，其实是能看见主控机房里有不少人的。
只是这个时候他们都在做同一件事，没有人有闲心来关注整体防御。
他们倒在自己的座位上，趴在那里，睡了过去，就像是连着熬了几天夜看欧洲杯一样，睡得死沉死沉的。
这时候主控机房外突然传来了清脆的敲门声，小女孩的脆音隐隐约约传了过来，在这片寂静之中显得有些渗人。
“有人吗？”那声音怯怯的，一听就知道是还没变声的，八九岁的小孩子的声音。
“有人吗？开开门？”她继续敲着面前厚重的金属门，然而还是没人回应。
“看样子还在梦里抵抗着，还得等上一会儿。”小女孩收回叩击门面的食指，回身对着身后的小苏护士无奈地笑笑，双手上覆盖的灰色利爪虚影渐渐散去。
她身着鲜红垂地的哥特长裙，眸子开阖间似乎有桃红色的印记投射，束成辫的长发懒懒散散地搭在肩头，在披散在地面上的长裙映照下，整个就是一待放的曼荼罗！
“等就等呗。”小苏护士倒是显得很从容，“反正就差这么最后一步了。”
她颇有些惊叹地望着面前比自己低上不止一个头的小女孩，不由得啧啧嘴：“不愧是直接控制思维的类型，我们一路大摇大摆走过来，居然没有遇到多少阻碍，真是有你的，梦魇。”
小女孩淡淡笑了笑，对着面前的空气问道：“‘电子’，还要多久才能破开主控制室的防御系统？”
“快了，十五分钟以内。”毫无感情的电子合成音从走廊的扩音喇叭处播放出来。
小女孩嘴唇微抿，双手背在身后转过身去，拖地的长裙伴随她的脚步向前移动着，到了某个时刻突然停了下来。
离她最近的监控探头在这个时刻突然亮了起来，小小的投影里，洞开的门扉处，一黑一白站着两道身影。
“是真实者。”小苏护士的声音突然变得有点激动，“没想到在这里会遇到这两个家伙！”
她满脸都是狂喜：“快快，‘电子’，你不是控制了武器防御系统吗？快用这个基地的武器干掉他们！”
她对着身旁的监控探头大声吼叫着，难以抑制自己激动的心情，然而回应她的只是电火花的嗞啦声。
刚才显露出两个真实者身形的探头突兀地暗了下去，紧接着整个走廊都陷入到了一片漆黑中。
“这是怎么回事？”
“检测到最高权限接入……”‘电子’的声音突然变得时断时续，虽然毫无起伏，但却能体会到他此刻的心境，“对方很果断地切断了主控室以外所有的电力供应，我被挤出主程序了，现在无法进攻防火墙。”
“那备用能源呢？肯定还有备用能源啊！快接入备用能源，用武器系统干掉那两个真实者！”小苏护士急得直跳脚，就差破口大骂。
“备用电源接通了，但是备用电源的线路和监控系统不是一条线，我们没法借助监控系统定位对方的位置。”
“废物，要你何用！”苏护士狠狠一跺脚，转身朝着梦魇的方向看去，却见到小女孩托着腮帮子，一副沉思的样子。
“梦魇你在干什么？现在怎么办！”
没有理会气急败坏的小苏护士，梦魇轻轻抬了抬眼眸，如梦初醒般晃了晃脑袋。
“我怎么感觉和那个黑色的家伙有点熟悉，但是又想不起来，”她偏过头来，辫子轻甩，嘴里喃喃着，“我去会会他。”
“你疯了吗！没有任何物理攻击能力的你去就是送死啊！”
“安心吧，没有最高权限，就算里面的人被我控制了，也打不开主控制室的，在这里守着其实已经没什么用了。”
“我身上带着定位器，有‘电子’控制武器系统帮忙，打不过我还跑不掉吗？”
“你……”苏护士眼睛里颇为挣扎，她是极不想面对真实者的，但是放单单一个没什么攻击力的梦魇去送死，那也和诺亚的计划出入颇大，甚至可能计划雪崩。
“我陪你一块儿去。”挣扎了片刻，她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跑的时候也能快点。”
“那就一块儿去吧。”梦魇抬了抬下巴，漫不经心地点点头，算是同意。
“那就上来吧。”小苏护士叹了口气，身子前俯，灰鼠的虚影在她身上凝实，吱吱的尖啸声里，灰鼠四足生风沿着已近黑暗的走廊朝外奔去。
“我会尽全力解锁武器系统。”
……
“电力供应被切断了。”齐亚望了望突然熄灭的应急灯，“似乎真的出事了。”
“暂时不要管这些，记住我们来的目的，”席尔瓦在黑夜里借着粒子化的白光看了看位置，“如果真的有入侵者，他们应该回来主动找我们吧。”
“主动找我们？为什么？”
席尔瓦笑而不答，心底暗想自己用最高权限锁死了能源系统，对方如果是朝着控制主控制室而来的话，现在估计已经是急得跳脚了吧。
毕竟最高权限命令只有最高权限能解除，不得到他手中的黑卡，谁也别想开启主控制室。
至于他们……在大家都用不了监控系统，都处在一片黑暗的时候，谁怕谁？
唯一有些蛋疼的是，武器系统的能源居然是双线控制，主能源被锁死之后，居然还能依靠备用能源启动，这就有些棘手了。
他想着想着挠了挠脑袋。
不过还好，没有眼睛的武器，不过是瞎猫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