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真实者的历史
“陆羽没有给我基地具体的内部结构分布图。”两人沿着黑暗的甬道一路走了十几分钟，过程却是意外的顺利，既没有遇到齐亚担心的迷路，更没有席尔瓦担心的被袭击。
只是此刻转过头去看来时的路，那扇门扉已经不知何时消失在了视野的尽头。
在这个每一步都被刻意放轻的时间点，幽暗的走道前方有什么已经完全分不清。
齐亚前进的时候，脚下不知道踩到了什么什么，软软的，但却没什么力道，在金属装甲的践踏下轻易碎成了无数的碎块。
他咽了咽口水，拼命把脑子里天马行空的幻想给屏蔽掉。
相比之下，席尔瓦的步伐倒是更加干净利落，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白色的粒子在身边汇聚成细小的光点，在黑暗之中显得尤为显眼。
“前面第二个通道岔路口右转。”他拍拍齐亚的肩头，萤火点亮的小小空隙里，刀削斧凿般坚硬的轮廓愈加分明。
他大概也是有故事的人。
这样的想法一出，齐亚不由得自嘲般甩甩脑袋。
他遇到的人里，谁没有故事？
从最早接触的柳暮陆珂，到叶紫徐哲，到梦魇陈小苗，再到后来的李天渊潇潇唐双……
大家都是有故事的人，只是大部分人都把这故事埋在心底不说，表面上自然也就看不出来。
这故事会压在心上，越来越沉，直到哪天觉得背不动了，找个角落一躺，天作铺盖地作床，啪嗒一声就咽气了，于是他们的故事也就无人再能知晓，成了被隐藏起来的过往。
这样说起来，他们真实者不也是这样？至少到现在，他还不知道这三个字的来历，也不知道这三个字所承载的，是怎样沉重的过往。
这一切，希望在这次冒险里能有所收获，他能得到想要的答案。
走过三个拐角，又在幽深的巷子里摸着墙壁走了不知道多久，面前的席尔瓦终于停了下来。
齐亚反射性地抬起头，收回不知道在德国还是在法国飞的心思，望向面前泛着年代厚重感的红木门。
很令他惊喜的，那门扉背后隐隐能见到一丝亮光闪烁明灭。
看样子，这资料库的能源系统也是和主控系统相隔离开去的。
“身份验证成功。”正愣神间，轻微的AI声钻入他的耳蜗，凝实的眼神里，席尔瓦手中黑色的卡片一闪而过。
“你！”他大惊失色，右手不由自主地搭在了面前席尔瓦的肩膀上，手指收紧间，只能看见席尔瓦无奈的笑脸。
“你怎么会有最高权限的黑卡！”军刃出鞘抵在席尔瓦的喉结上，齐亚的声音有些颤抖。
“你动作慢点。”席尔瓦很顺从地举起双手，表示自己无意和齐亚为敌，喉咙里声音滴溜溜地打着转。
“你的那个陆总司给我的，本来我以为是给我日常在东大陆的生活费用，谁知道你一说黑卡这玩意儿还真是……”
齐亚沉默了一会儿，伸手从席尔瓦手中摘下那枚黑色的小卡片。
感受着黑卡那温凉的触感，他出乎意料地收回了军刃。
“进去吧。”
“what？”这次轮到席尔瓦不相信了，他瞪大眼睛望着上前推开红木巨门的齐亚，嘴巴仿佛能塞下一个榴莲。
“我说，进去吧。”少年情绪似乎有些低落，席尔瓦也看不到他的正脸，也无从得知他的表情。
红门关闭，门外再见不到一丝光芒。
……
当红门关上的那一刻，整个资料库的灯都暗了下去，只剩下刚好能保证基本照明的亮度。
齐亚望着面前一排一排向后延展开去、望不到尽头的红木书柜，又抬头望了望上方至少十米高的穹顶，眼睛里只剩下震撼。
若不是亲身经历，谁会相信天岭群山之中会存在着这样一座资料库？
他走近面前的书架，书架左上方，真空玻璃隔成的小块里，篆书书写的小字依旧清晰。
“周”。
齐亚愣了愣，把目光放远，果不其然，后面的柜子左上角都写着诸如“汉”，“明”之类的朝代名。
大概是以朝代为记录节点书写的历史。
所谓龙渊的历史。
他隔着真空保护罩望着里面纸张几近黄褐色的古籍，尽管只能认出来很少很少的字，连起来也不知道什么意思。
“仙……仙……”几个字要认出来都得费很大的功夫比对。
“仙人下凡。”席尔瓦打断了他的呢喃声，齐亚抬头去看时，那个家伙已经走过了好几个书架，径直往最里面行去，看起来似乎对这些历史不怎么感兴趣。
齐亚赶忙追了上去。
“你怎么知道那上面是什么意思？你又看不懂中文。”
“觉醒者的历史尽管有很多个版本，但是各个版本都有共同之处。”
“以前可不比这两次觉醒大潮，能够觉醒的人数量是很少的，而对于觉醒者而言，弄清为什么觉醒自然是第一需要，因而一些基本的事情基本上是人尽皆知的。”
“别在这里浪费时间了，我简要讲给你听，毕竟你的目标也不是渊的历史。”
“好。”齐亚没怎么思考便同意了下来，跟在席尔瓦身后，一会儿就把无数个朝代甩在了身后。
“大约在两千多年前，幻想种还未曾出现，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你们所谓的封神演义才终于有了改变。”
“你不会想说姜子牙、哪吒什么的是幻想种吧……”
“有的是，有的不是，具体之后如果有机会你去问渊吧，我拣重要的说。”
“那是历史上第一次幻想种大批出现，又是恰逢乱世，于是才有了你们的封神传说。”
说到这里席尔瓦挑了挑眉：“你猜结果怎样？”
“结果你不是知道吗？”齐亚倒是有些惊奇地看着卖关子的席尔瓦，“周武王姬发赢了啊。”
“错了。”
“诶！”
“那段历史是被后世改过的，你现在看到的版本，或多或少隐去了这场战争的真正主角。”
“是谁？”
“是幻想种。”
“你的意思是？”齐亚突然反应了过来。
“那其实是幻想种之间的内斗，不过一方支持了周武王，一方支持了商纣王。”
“你这意思是截阐二教？”
“不，截阐二教是被美化了之后的产物。”席尔瓦笑笑，“你想想，那个时代，既能上天入地，又能操控法宝，引动水火，这是什么？”
“幻想种？”
“所以，其实封神之战最开始，就是幻想种中两大派别之间的内斗而已，只是一方借助了更多人类的势力罢了。”
“幻想种之中还有派别？”
“当然有，理念不同，自然会产生分歧，”席尔瓦继续前进，“一方是以001‘魔王’为首的激进派，主旨是彻底消灭被作为载体的人类之外的所有未觉醒人类。”
“而另一方则包括003、010‘未来’等等。”
“最后呢？”
“001被驱逐，003沉眠至今，幻想种族再度分裂，形成了以002‘等价交换’、005‘毁灭’为核心的中立派。”
“那一战之后，幻想种族遭遇重创，两派均死伤惨重，于是中立派决定暂停战争，留待整体恢复之后，再行探讨，可谁知道这一晃就是数千年，这期间只有零零星星极少量的觉醒发生，可能这么久出现的觉醒者加在一起，也比不上这两次觉醒之潮大爆发的十分之一吧。”
席尔瓦说起这段历史时颇为唏嘘。
“我们真实者也参与了这段历史？我记得貌似真实者的出现时间也差不多是那个时候吧？”
“对啊，而且上一代的真实者才是那场战争的主角，他和003孤军闯入天将殿，亲手驱逐了001，不过很可惜死在了那里。”
“我擦，牛逼……等等，003？那不是学姐的隼吗？”齐亚点点头，然而在下一刻他的眼眸骤然瞪大，似乎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说的是他的前辈。
“是啊，003‘空间’，不过我更喜欢叫它‘帝江’或者‘帝鸿’，”他沉吟片刻，似乎是在理清思路，“后来中立派提出了一个折衷的方案，叫做王选。”
“001只是被驱逐，003也只是沉眠，于是中立派定下规矩，等到下一次真实者出现时，便是王选的开始，这次王选的结果将决定幻想种族对人类的最终态度。”
“等等！你的意思是，那什么‘王选’已经开始了？这些情报你们是从哪里得来的？”齐亚死死盯着面前的男人，脚步也停了下来。
“疑心病这么重可是会找不到女朋友的。”席尔瓦很洒脱地摊了摊手，“010‘未来’现在就在龙渊，这些秘辛自然是他给龙渊说的，然后你的那位陆总司给我说的。”
“幻想种为什么要帮我们？”齐亚面色古怪地看着席尔瓦，“没理由啊。”
“怎么会没理由？”席尔瓦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笑了，面皮似乎也笑得有些麻了，“因为他有老婆孩子了。”
“老……婆？”
“嗯，人类老婆，人类孩子。”席尔瓦的笑容里满是八卦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