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真实者==提线木偶
“席尔瓦，可能我们要把计划提前一点了。”齐亚收起龙渊送来的一大叠打印纸，微微有些泛红的眼眸里少有的出现了一丝焦躁。
“提前发动？”金发男人停下往嘴里塞火龙果的举动，眼神微微斜了斜，两下把喉咙上那块给吞下肚去，“你的伤口才拆线几天，现在能驾驭暴风推进器吗？”
“推进器已经改装完毕送回来了，按照陆总司的说法，只是常速巡航模式的话，应该没有问题。”他翻身下床，蹭蹭蹭地跑到病房的一角。
“他好像没有对我隐瞒什么的意思，这些天除了一些涉及到龙渊内部机密的事情他告诉我不能说之外，像是中央资料库的位置，还有大概的资料类别他都没回避。”
齐亚蹲在暴风推进器面前，黑色眸子亮得出奇，黑色的推进器也静默地和他对视，手掌摩挲间，齐亚有种他们之间血脉相连的错觉。
好在这种感觉很快便消失了去，他摇晃了下脑袋，开始脱下身上的病号服，对着镜子查看着自己胸前的伤势。
伤口已经拆线，但是薄薄的一层疤才堪堪覆盖住伤口处的肌肤，周围有些痒，让人特别想伸出手去挠。
老实说，他的伤口还远未到复原的程度，想要基本愈合，得等到至少半个月之后。现在让他去操控暴风推进器，恐怕不是能不能承受下二阶加速的问题，想来那几十斤重量刚刚加在身上就会觉得肺疼欲裂了吧。
“不是我说，”席尔瓦噼里啪啦地敲打了一阵键盘，“就因为一些网络上的文章你就决定草率发动？你可要想好啊，这种事一旦真的做了，之后你怎么面对龙渊，面对那个叫柳暮的小姑娘。”
齐亚瞅着屏幕上被席尔瓦特意放大的“柳暮”二字，身形顿了顿，手上的动作也迟了半分，似乎是又有些犹豫。
“还有个事忘了告诉你，”席尔瓦趁着齐亚愣神的时候，又悄悄从旁边果盘里捻了块菠萝扔进嘴里，同时还没忘记用空闲的左手继续打着字，“我的装甲能量只够展开一次了。”
“诶？难道渊这边不能给你的粒子化装甲充能吗？”齐亚脸上的表情一僵，他是实在不知道自己仰仗的最大战力居然成了一次性消耗品，当下心底不禁有些发毛。
“‘格林碉堡’的能源供应装置是特制的，只有在米国本土寥寥可数的几个地方可以得到充能，”席尔瓦似乎也对这件事颇为无奈，他对着齐亚翻了翻白眼，手指继续敲打着键盘， “这也是FBI控制我，让我无法摆脱他们的方法。”
看着齐亚懵懵懂懂的样子，他撇撇嘴，索性把一切说开了去：“粒子化武装‘格林碉堡’，这是加在我身上的最尖端单兵装备，能够在接触战中最大限度发挥真实者无视幻想特性的作战武器，但同时也是加在我身上的一把牢固的枷锁。”
“每次充能都需要到特定点，每次充能之后所能维持的运作时间都极为有限，只要我需要它带给我的绝对防御和速度优势，那么我就摆脱不了和FBI的雇佣关系，这就是我为什么这么长时间逗留在东大陆，却一直没有被召回的原因。”
“大家都明白，不管我自己愿不愿意，或者背叛与否，迟早都得回到本土去充能。”
“同样的，就算我下决心脱离，没有了这一身装备的真实者，在枪口下也不过就是个强壮一点的普通人而已，根本不足为虑。”
“你的暴风推进器也是如此，而且某种意义上做得比‘格林碉堡’更绝，能量消耗居然是以次计数，这可是绝妙的设计啊。”席尔瓦嘴边挂上了一丝有些嘲讽的笑容，似乎是对想出这种限制方式的零号实验室的微妙敬意。
看到一行又一行高速出现在电脑上的翻译文字，齐亚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他本来以为暴风推进器的使用模式是受限于每次加速所要消耗的巨额能量，然而席尔瓦此言，无疑是在他心底又埋上了一层阴影。
“那么，”少年的话语有些滞涩，“也就是说，当你展开装甲侵入系统之后，便会丧失作战能力，我理解得对吧？”
“完全正确。”席尔瓦打了个响指，在键盘上输了一行“bingo”。
“这就是最近你不再用同声翻译功能的原因吧？”齐亚面色古怪地看着席尔瓦。
“虽然不想说，但是确实开着那东西会耗费装甲本身就不多的能量。”
“意思是脱出数据库的希望全部寄托在我的暴风推进器上了嘛……”齐亚叹了口气，“突然感觉这件事好难。”
“话说你想过如果成功离开中央资料库，我们怎么前往未来城吗？毕竟卢卡离那个地方少说也要两百公里吧？”
“也许……可以搭黑车？”
“搭个鬼啊！你这身装备这么显眼，绝对没人敢搭你啊！”
“……好难。”
“对吧对吧，暂时先考虑一下，别这么匆匆忙忙做决定。”
齐亚垂头丧气地坐回到病床上，成大字型躺了下去。
“其实吧，之所以想早点去，是因为我担心渊会迫于舆论压力把我交出去。”他咬了咬牙，“现在网上一边倒的要真相，要解释，十几个城市出现大规模觉醒者骚乱，上面承受的压力很大吧，不能排除会把我交出去平息民愤的可能性。”
他懒懒地翻了个身，继续说：“要是那样，我们所计划的可都成泡影了，去找李天渊也没可能了。”
“安心啦，渊不会把你交出去的，而且你也不必把这次骚乱的责任揽到自己身上。”席尔瓦认真地想想，然后才在键盘上敲打出这一行字来。
“这次的骚乱就算没有你的原因，在不久之后也会爆发出来，只是早晚的问题而已，”他的眼眸里波纹闪动，“觉醒者的比例在整个人类中逐渐上升，现在不过是第二次觉醒大潮的后期而已，全世界明面上的觉醒者数量已经接近三千万，他们是足以威胁到现有世界社会结构的一股力量。”
“全世界的势力都会在这个时代重新洗牌，会有老旧的势力被从牌桌上推下去，也会有新的势力加入牌局。”
“伴随着数量的进一步上升，觉醒者和未觉醒者之间的矛盾会逐渐激化，新生阶级和现有统治体系之间的矛盾会超越国家与民族矛盾，上升为主要矛盾。”
“这个过程里，冲突在所难免。”席尔瓦一口气打完一长串文字长出口气来，抬起头却见到齐亚一副见了鬼的表情，不禁愣了一愣。
“……为什么我会有一种你在给我上马哲课的感觉。”
“不管什么马哲课不马哲课，我的意思就是，现有的法律和强制保障力会逐渐失去统治地位，受到严重挑战，而没有觉醒的普通人会逐渐感觉到自己的利益得不到保障，从而寻求一种新的抑制力，来保持和觉醒者之间的利益均衡。”
“这是必然会发生的冲突，和你无关，真实者只是不幸成为了冲突的核心罢了。”
“这些是你想到的？”
“是我上司跟我闲聊的时候提到的。”席尔瓦挠挠脑袋，“说点题外话，送你到未来城之后，确认能得到你所谓的保护之后，我可能就要回本土充能了。”
“老实说，上面对我这次自作主张的行动虽然是默许的，但是闹情绪之类的肯定是难免的。”
他嘿嘿嘿的干笑几声：“估计回去安娜小姐会很生气吧。”
齐亚闷着脑袋应了一声。
“就算像你说的那样，这次的骚乱真的和我无关，但有一件事是确定的啊。”齐亚抱着脑袋仰躺着望着空白的天花板，“只要人们认为是我的原因，我就不可能再待在这个地方了。”
“这也倒是。”席尔瓦面露愁容，手指不耐烦地敲打着电脑的保护壳。
话题涉及到人心层面，总是会格外地沉重。
“卢卡是不能待了。”齐亚侧眼望了望窗外夜晚黑压压的云层，“只能去寻求未来城方面的帮助。”他沉吟了片刻，“想来唐双和潇潇应该是不会信这些的吧。”
“咚咚咚。”正当这个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了清晰的敲门声，一个席尔瓦有些陌生，而齐亚却感到分外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
“齐亚在吗？”
是班代。
齐亚望了一眼墙上指向九点的挂钟，刚转头间，刚才还坐在板凳上的席尔瓦已经连人带电脑消失在了大开的窗户里，想来应该不会被摔死。
嗯嗯，毕竟才六楼而已。
这个时间，想来应该是来探望的，毕竟他是真实者，在卢卡遇袭当日的所作所为已经被网络曝光得一清二楚，作为班代，总是有些想问的问题吧。
齐亚的眼神在这个瞬间陡然锐利了起来。
但是有一个问题。
齐亚和柳暮病房的这一层是由卢卡军区部队二十四小时保护隔离的。
那班代，怎么会能顺利找到这里？
时间容不及他多想，只能是匆匆扣上病号服的扣子，忙慌慌地打开病房门。
“来了来了。”
房门推开，眼前的少女提着一小袋子水果，然后扶了扶眼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