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兹啦!”烙铁按在皮肤上发出清脆的声音,我闻到了一股烤肉的味道。她的皮肉快被烤焦了。只见几个男孩子围着女孩,嘲笑着女孩的丑态。杨义,阿奇,毫米,还有那个胆小的宋任杰。遍体鳞伤的少女用沙哑的声音发出惨叫,她的身体扭曲着,就好像那在照相机下奄奄一息的毫米一样。杨义将还在冒烟红色的烙铁从女孩满是皱纹的灰黑色皮肤上取下,一块黑色焦炭一般的伤口从烙铁下露了出来。毫米取出照相机,兴奋地拍摄照片。

“住手!”

我试图向前跑去,可是双腿却动不了。他们显然没有听见我的声音,依然虐待这个可怜的少女。少女的眼睛里含着泪水,她的脸也被泪水弄花了。这些初中男生们还有良知吗,我的内心非常焦躁。

灵魂禁锢在这个身体之中,我无法向前迈步。接着,我看到宋任杰拿着烙铁向我走了过来。

“别过来!别过来!啊!”

从梦中惊醒,我发现自己躺在冰冷的混凝土地板上,手腕和双脚都被用绳子捆了起来,嘴也被拉上了封条。我回想起晕倒之前的事情,回家的途中,在小巷被人袭击的事。我瞪大眼睛环顾四周,我现在应该位于一座废弃仓库里,显然是被绑架了。

仓库上亮着几台日光灯,而铁皮墙壁上的小窗外面已经是一片黑暗。

我听到脚步声,有人走了过来。

是一个面容白净俊俏的男人,说柔弱的像一个女人也不为过。一米七左右的他身穿一件白色衬衫,上下打量着我,然后露出微笑。这个男人我在照片上见过,他就是宋任杰。

“你就是林雨琦吧。可终于让我逮到你了。”

“呜……”我在地面挣扎,希望挣脱绳子的捆绑,可再怎么活动都无济于事。

“你是个很聪明的小女孩,我还记得你昨天在网络上拆穿我身份的事,值得表扬。”他拍拍手。

“呜呜呜呜!(放我出去!)”

“你说什么,听不清。”他将耳朵凑近我的嘴边,说。

“呜呜呜!(你调戏我!)”

“听不清!”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想听我说话就把封条撕掉!)”

接着,他伸出纤细的手臂,将封住我嘴的塑料封条撕了下来,丢到地面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没来得及换气,我便拼命大叫起来:“救命!!”

“没用的,这里可是郊外的废弃厂房,你再叫也不会有人理你。”

“啊啊啊啊啊!”

“你很吵啊,再吵就再把你的嘴封住!”青年向我喊道。

“杀人犯。”我说。

“你说什么。”

“我说你是,杀!人!犯!”

“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男人从腰带上取出一个裹着黑布的玩艺,在手中掂了掂分量,然后将里面的东西从布袋里取出,是一把手枪。

手枪,我感到十分恐惧,身体直哆嗦。他要杀了我,果然这个宋任杰是杀人犯。我要死了,我死了,我爸爸妈妈怎么办,他们会伤心死的。还有韩信叔叔和杨义……

“呜……不要杀我,我还是小孩子……”我朝他求饶,泪水在眼睛里打转:“以后我再也不会玩侦探游戏了!饶了我好吗,求求你了!”

从小到大都没有遇见过这种情况,都是我不好,我不该去私自调查这个案子的。求求你饶了我吧,我才只是一个14岁的小女孩而已。

“我杀你?”只见他露出诧异的表情。

“求求你……不要杀我……呜呜呜……”我的哭声越来越大。

“你搞错了吧,我才不想杀你呢。”

“嗄!你不杀我?”我大吃一惊:“那你绑架我干什么!”

“我担心你会破坏我们的计划。”

你们的,计划?

我陷入了思考,果然除了宋任杰之外还有其他坏人,他们正在谋划什么。

“我不会的啦,只是一个小孩子而已啦。”眼角挂着泪水,我露出假笑。

“柯南也是小孩子。在‘它’看来,你是个危险分子。在当我们完成计划之前,先要将你关在这里。”他俯视着我,说。

这个‘它’指谁?他们是有组织有预谋的团体?为的是,反抗政府?

“你不怕被逮捕吗!我,我爸是,是探长!”我慌张地说。

“探长有什么牛的,我爸还是李刚呢!”

他嘲笑我,他居然嘲笑我,从小到大,我爸都没嘲笑过我!因此我感觉很不爽,真想揍他一顿,可是四肢都被绑起来了,力不从心啊。李刚是谁?他爸不应该姓宋吗?李刚是很厉害的家伙吗?有我老爸厉害吗?

就在这个时候,我的肚子开始叫了。

“好饿,我要吃饭。”我有气无力地说道。

“哦,我忘了。时间不早了,我也有些饿。那么我先回去了。”宋任杰拿着枪,蹲在我的面前。

“我要吃饭啦!你欺负我,你觉得我小就欺负我!你还是男人吗!宋!任!杰!”我使劲全力朝他喊去。

“那么你在这里等我一会,我带点吃的给你。”

说罢,宋任杰站起身,将手枪小心翼翼地套入袋子里,放回了腰带上。他背对着我,越走越远。最后我向他喊道:

“你真的不杀我吗?”

他回过头说:“我为什么要杀你?杀了你,我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宋任杰抛给我两个反问句,接着,他消失在了门外,并锁上了仓库的门。

“哈,哈……得救了……”

话说,这个宋任杰如此信任我不会出卖他吗?他可是犯法了,私藏枪支,绑架少女,还密谋干坏事。这事被查出来,足足可以让他死个十回八回了。但是,他为什么要顶着我告发他的风险,而不杀我呢?

于是,我挪动身体将自己的身体一点一点靠近墙壁。墙壁旁有几个木头箱子,箱子的边缘看起来十分锋利,应该可以切断绳子。

此时肚子却痛了起来。

“干,这个时候给我来大姨妈……”

不顾肚子痛,我继续朝五十米外的箱子处爬去。江城郊外的晚上很热,时不时还能听见草丛里的虫子的鸣叫。我苦熬着肚子的疼痛不断向前爬,心想如果自己是只蚱蜢,也许很快就能跳到终点了。

这么短的路程,我足足爬了十分多钟,最后,满头大汗,全身已经脏的像个泥人一般的我,终于移动到了箱子附近。额头和手背由于与地板摩擦的关系,被擦破了皮,血流了出来。

我坐直身子,将位于身体背后的手腕往木头箱子的边角处摩擦。我的手一定受了伤,很痛,手背火辣辣的。

很快,绳子好像有些松动了。可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了汽车的声音。我警觉地用耳朵听着外面的声音,同时向之前一样躺在地面上,假装睡觉。

门外传来开锁声。随着‘咔’的一声,门被打开了。

外头走进一个背着书包的衬衫青年,宋任杰鬼鬼祟祟地关上门,朝我走了过来。

“我帮你把东西买来了。”

他毫无警觉地蹲在我的面前,将绿色的Vans书包打开,里面都是面包,牛奶一类的食物。

“别试图逃跑哦,你逃出去的话,会在荒郊野岭里迷路的。最近是夏天,郊区时常有毒蛇出没,被咬伤了可是会死掉的哦!”宋任杰自顾自地从书包里取出一罐纸包装的牛奶,插上吸管,接着伸手提起我的背,让我的身体呈坐直状态,然后将吸管伸向我的嘴。

“大哥哥,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我一脸严肃。

“什么问题?”

“毫米是你杀的吗?”我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然后便提起胆等待他的回答。

“是我杀的又怎样,不是我杀的又怎样?”他显得非常生气,朝我喊道。

“哥哥真的见死不救吗?当毫米奄奄一息的时候。”

他的脸上闪过一阵阴霾,然后望向我,说:“我赶到的时候,已经救不了他了,早就过了急救时间段。”

“那些照片是你拍的吗?”

“是的。”他回答。

“你为什么要拍这些照片?很残忍不是吗?”

“那些折磨张紫菱的人,更残忍不是吗?”

同样的句型,他将问题丢给了我。我哑口无言,吸着牛奶罐中的液体。望着宋任杰的手发呆。

渐渐的,大家都不说话了,气氛变得凝重起来,空气似乎都凝结了。耳边安静地只有虫子的叫声,以及风吹过带动树叶的响声。

当我的意识再度进入身体的时候,我才发现宋任杰正在将绑在我手脚上的麻绳解开。与此同时,我看到宋任杰的眼睛里闪耀着泪花。

“姑娘……你觉得一个人一生能犯下多少次同样的错误?”他问我,眼神十分真挚。他的眼神告诉我一个事实:面前这个男人非常孤独。他开始否定自己,开始对自己所作所为有所怀疑。宋任杰,你和六年前一样,依然如此软弱。暗淡的灯光下,男人本就瘦弱的身躯显得更瘦弱了。

“两次吧。第三次就不可原谅了。”我回答。

“那我绑架了你,算是犯下第二次错误吗。”宋任杰轻轻地说道,他的声音轻得就好像蜂鸣一般,令我难以听清。

“算吧……毕竟你在6年前绑架过一个和我年纪相仿的女孩。”我说:“对了,最后杀害她的人,是你吗?”

“不,我没有杀人。虽然大家都认为紫菱是我杀的。”他的眼神很悲哀,很真挚,不像是在说假话。

“那么杀害紫菱的人是谁?”我问。

“我也不知道。我们发现她的时候,她已经被人切开喉部的气管死了。”

我和他面对面坐在仓库的地面上,吃着面包。

“我们换个话题吧。”我问:“你绑架了我,为此你很有负罪感,是吗?”。

“我不得不这么做。”他低下头:“刚才看到被绑住的你,让我想到了6年前被囚禁在地下室的她……”

“为什么当时你不救她出去?”

“我救不了她,你不知道我尝试过好几次了吗!”他向我发怒,像个小孩子一样。

“对不起。”

“对了,你的手。”

这是我才注意到自己的手背上全是血,伤口似乎很深。只见他温柔地抓住我的右手,手指碰触我的手心,舒服的感觉油然而生。他的手和爸爸的不同,非常柔软,好像女孩的手一样。然后宋任杰从包中取出一瓶水和一卷绷带。他将水瓶里的水倒在我手背的伤口上,然后温柔地一圈一圈将绷带紧紧包裹在我的手上。

月光下,绑匪为被绑架者疗伤。而这个受害者居然开始感激起绑匪。这非常奇怪啊。但就在这次接触中,我放下了对宋任杰的憎恶。

“谢,谢谢。”我脸红起来,口齿不清。

“我只是不想看到你身上的伤口罢了。”他转过脸去:“这会让我想到紫菱。”

“嗯,我知道了。”

“你别误会我了,我没有放你出去的意思。”他望着远方的铁门说。

“你就这么恨杨义?他曾经也是你的朋友吧。”

“我们别谈他的事,好吗。”

“嗯。”

“今晚你回家吗?”我问。

“不,就睡在车里。”

“你不怕我逃走吗?”

“我会将门锁上。”

深夜,我独自躺在仓库的地面上,看着空旷的天花板。郊区的夜晚非常安静,仓库很大,很空旷,可我却不知为什么的一点也不害怕。可能是太累的缘故。很快,我便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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