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的担忧不无道理,在春秋战国的历史上,战事不利的一方经常会用这一招,想办法进谗言让敌国君主临阵换将,且屡试不爽,许多名将都被无奈替换,而李牧、乐毅皆深受其害。当然,那发生在现代世界的历史中,但这里的秦人玩这一招可一点都不差。

不过秦地距离燕、赵甚远,即便他们现在派出人员前去搞小动作,也要大约一个月才能见效,如果能在这段时间内多立战功,便可以让国中无话可说,临阵换将也要有理由才行。

乐毅派人与李牧商量对策,如此僵持下去他们会有危险,必须立下军功才能自保,得想办法破秦军。李牧亦有此意,他辛辛苦苦训练出的骑兵部队还没有得以施展拳脚,正好可以与秦军会一会。

从大局上讲,他们应该始终坚持游击策略,贸然出击并不是最佳选择,但换个角度去想,他们又不是傅阳的臣子,有什么理由赌上自己的前途甚至身家性命去执行傅阳的作战计划呢?

从古至今都是这样,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考虑,趋利避害这无可厚非,只要不是因私废公,背叛求荣都不可耻,关键在于怎么将人们拧成一股绳,所谓“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说白了,能够团结众人的要么是大义,要么是共同利益,如果能将二者统一起来当然更好。列国出于自保能够同意按照傅阳的合纵计划行事已经很不容易,不能奢望每一位前线统帅都将战略战术执行到底,只要能多拖住一些秦国军队,多拖住几天就是胜利。

二将仔细翻阅地图,又经实地考察,发现在狼孟以北有一处设伏的绝佳地点,用现代世界的地理概念看,就是太原盆地与忻州盆地的交界处,太原盆地在进入阳曲之后范围急剧缩小,阳曲也就是狼孟,两侧山峰耸立,道路狭窄,要通过这一段路,需要在相对狭小的空间内连续进行几次大角度拐弯,其中还有超过一百八十度的大弯,过了这个大弯不远地势便开阔起来,正式进入忻州盆地。

乐毅倾向于在这几个拐弯处两侧山间布置伏兵,而李牧更愿意在忻州盆地发挥出骑兵的强大冲击力,二人各执一词,最后还是决定分别行动,燕国军队在山上埋伏按兵不动,放秦人过去,李牧帅赵军进行突击,此时燕人在身后发难,可获全胜——听起来是个很不错的作战计划。

乐毅立即安排伏兵,精锐士卒多带粮食与强弓劲弩从缓坡上山,秦兵来时不可埋锅造饭,以防炊烟升起被识破,宁可吃半日冷食,也不能露了马脚。李牧的骑兵后撤至盂邑附近,厉兵秣马准备好冲锋。约莫一天半的时间,准备完毕,乐毅开始派出小股部队去晋阳附近骚扰,大部队撤出狼孟。

王贲这边也正着急战事没有进展,此处的诸侯联军想必也不是主力,而父亲前往的河内郡恐怕才是主战场,如何才能尽快击退他们驰援河内才是他最关心的事,忽然有人来报,联军数千人前来进攻。王贲也是一代名将,战场上的嗅觉——捕捉战机的嗅觉十分灵敏,他立即意识到数千人的进攻如隔靴搔痒,毫无用处,而联军这样做,必然是有所行动,他一面披挂上阵,一面派人深入侦查敌军大部队的动向。

果不其然,来袭的诸侯联军一经接触便败下阵来,迅速北遁而去,而狼孟城中已经没有了旗帜,他们撤退了。

双方僵持半月,诸侯联军忽然后撤,是国内出现变故,还是诈败设伏,抑或故技重施想要他领兵南下,他们再杀一个回马枪?这些可能性都存在,王贲也无法做出准确的判断,而守株待兔不是他的作风,必须有所行动,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有试试才知道。

次日清晨,燕国部队发现秦人已经开始向盂邑进军,旌旗招展,队伍齐整,浩浩荡荡开过来,按照计划,乐毅偃旗息鼓,放他们进山。另一边李牧也收到了消息,他的骑兵部队已经摩拳擦掌,准备大显身手。

秦人一路行进,也在不断派人给后方主帅王贲送去消息,他们没有遇到埋伏,进军十分顺利,想必盂邑的诸侯军也已经撤退。王贲可没那么乐观,他知道对手之前十多天一直不紧不慢地与他周旋,而现在忽然变换战法,一定有某种原因,本来应是秦军更急于求胜才对。

当秦军步足走出山谷进入盆地时,迎接他们的是赵国的精锐骑兵,李牧攒足了劲要立下功劳,骑兵部队向秦军猛攻,秦军赶忙后撤返回山谷,此时两边旗帜高耸,箭矢雨下,乐毅的伏兵冲杀出来包抄,秦人大乱,首尾不能相顾,只能分散逃跑。

事情似乎比预想的还要顺利,这么好的机会怎能放过?燕、赵联军没有见好就收,一路掩杀反冲进太原盆地,他们要一举攻取晋阳。

不料王贲的已经留有后手牌,他派去追击的部队,是一部分晋国降卒加上秦军一些战斗力稍弱的非主力,而真正的精兵强将,都在狼孟附近等着联军到来,从之前商鞅等人的做法便可以看出来,秦人为了在战略上取胜,是不惜让自己人充当炮灰的。

一场恶战正式拉开序幕,此时联军已经发现情况不对,但开弓没有回头箭,这时候再撤退已经来不及了,全力以赴去拼一下,或许还有胜机。

不知是巧合还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仇由的狄人此时出现在了王贲后方,他们本是要照常去骚扰晋阳,中途却发现秦人辎重部队正在向北移动,再观察才发现狼孟附近正在交战,立即组织兵力去攻秦军后路。其实这个时候如果能够趁乱夺取晋阳城或许是更好的选择,而狄夷军队不擅长攻城,野外打遭遇战却很在行,于是想也没想便参与到这场混战之中。

虽然腹背受敌形势不利,但王贲也在父亲王翦身边学了多年,临危不乱是第一要务,面前的诸侯联军败相已露,而身后的狄人多半也是打打游击而已,他沉着指挥后军稳住阵脚,前方保持攻势。

李牧的骑兵部队好容易穿过了山谷小路,没想到乐毅的燕军已然被重重包围,事到如今,怎能半途而废?他命令赵国骑兵展开阵型冲锋,秦军又是一阵大乱,联军稍稍扳回一阵。这场乱战持续了三个时辰有余,狄人见秦军顽强,主动退回了仇由,而王贲也知道李牧的厉害,如今想要取得全胜已经不太可能,狼孟不宜久留,于是趁着夜幕降临撤回了晋阳,而燕、赵联军也没有实力继续追击,进驻狼孟休整。

打了半天,双方又回到均势,王贲守晋阳,联军驻狼孟,狄人时不时出来打一晃。此役,联军损失约七万人马,秦军伤亡数字大致相当,在没有援兵的情况下,双方都没有再进一步的实力,王贲援助河内郡的计划落空,联军一方在战略上占得先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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