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红军列兵基里尔·帕斯坦科维奇·拉扎列夫刚刚睁开疲惫的眼睛，第一眼映入的是一成不变的，挂着白色冰霜的战壕。

“……拉扎列夫达瓦里希……达瓦里希！斯达瓦伊！”（同志，快起来！）

拉扎列夫一清醒过来就听到有人在喊自己，一个激灵从盖在木板上的行军毯上蹦起来并顺手抄起放在手边的纳甘步枪。“怎么了，什么事？”

“……德国鬼子要进攻了！他们放了烟雾弹！快回到你的战斗位置上！”

基里尔这才完全清醒过来——他补充到这条战壕刚满四天，期间遭遇了四五次德军的集群进攻，猛烈的炮击给他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大量的残肢断臂、武器残片和钢盔在猛烈的爆炸中飞上天空，纷纷扬扬的落在地上把像基里尔这样的新兵吓得够呛。得益于他们的战壕被低温冻的极硬，到现在还少有被炸垮的部分。

基里尔的连长佩特连科上尉年纪和他差不多大，但在梁赞市郊的这道防线里呆的最久，一个月前的列兵以火箭的速度晋升为上尉，但是对他照顾有加。

作为训练不足三个星期、尚不知道什么是掩护炮击什么是烟幕战术的列兵根本没想过德国人为什么没有先开炮再放烟这件事，他匆匆趴在一堆沙包露着脑袋看看外面——用佩特连科的话来说这麦契克（小子）的运气和他一样好。

“德国人在做什么……”

基里尔心生疑惑，并且看不到敌人让他感觉很不安。

“——嘿，德国人也没想象中那么可怕，他们就是喜欢躲在防线后面乱放炮。”基里尔旁边的一个来自诺夫哥罗德的小伙子这个时候捅了下他的胳膊。“听说这条防线已经维持了一个多月……德国人天天这么做！”

“哦…”

基里尔应了一声，显然没把诺夫哥罗德人的话放在心上。

就这样诡异的平静持续了几分钟，苏军战壕里无数双眼睛瞪大着，死死盯着翻滚的烟雾，基里尔越来越觉得紧张，额头上冒出几滴冷汗，顺着脸颊逐渐丧失了温度……在落地前变成了固体。

基里尔缩回了身子，背靠战壕打量了一下前后壕沟……确认这边没有那些凶神恶煞的政工人员后，从口袋里掏出一点碎叶子放进嘴里。

“哎，你在干什么？”

诺夫哥罗德人不解的看着基里尔……和他的口袋。

“我老家在萨拉托夫，当地的一种特殊植物，晒干后味道像伏特加一样烈。你也来点？”

基里尔递过去一点几乎被磨成粉的东西，诺夫哥罗德人生怕漏出一点就连忙吸进嘴里——“莫伊博格！（我的天！）我的喉咙像被在被火烧一样！”

基里尔又眯着眼享受了一会儿。“你会喜欢上它的，当你习惯后。”

基里尔看见诺夫哥罗德人闭着眼一副痛苦样，感觉刚才的压抑在这一瞬间仿佛都被消除了。佩特连科同志说的对，伙伴们总会找些什么事开心起来。

烟雾特有的化学气味刺激着士兵们的嗅觉，到现在为止都没有听见哪怕一点坦克履带的嘎啦声，引擎声。今天德国人是怎么啦？

“....听，起风了。”

基里尔听见了后方一些还没烧光的树枝喀啦声，新添的落雪被气流卷起一阵薄浪，朝德军那个方向飞过去。

诺夫哥罗德人吞了一口雪把叶子渣吐出来后，也注意到这在战场上非同寻常的风声，然后，这风渐渐掀开了浓烟神秘的一角。

“....麦伊博格！那是什么东西！？”

基里尔看见烟雾变得淡薄起来，露出了一个在阳光下闪烁着金属光泽的巨大堡垒。

那形状和苏军塔林号巡洋舰(原希佩尔级吕佐夫号)仅有的两个炮塔非常相似。

◇

“起风了！”

另一个地点，距离梁赞足有上千公里远，挪威峡湾某处。

Z23站在本体的这艘驱逐舰最高处，抬头眺望风吹来的方向。靠近海面的风力虽略带寒气但让人感到舒爽，但数千米的高空上气流可没海面上的那么好说话，肉眼不可见的狂风撕裂并裹挟着沿途的云层，携带着狂暴的力量一路高歌...那些黑云好似海怪的爪牙触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占据这片天空。

[风暴！这是风暴！我们必须找到一个避风的地方！]

Z23的频段讯息一瞬间发给安东·吕斯内尔和Z21，北海无常的巨浪若不找个避风港，绝对要把这几艘船掀翻于此。

几分钟前被“人”肉缓冲垫及时阻止撞向坚硬的金属舱壁的莱茵哈德推开舱门，看见从前桅杆上跳下来的亚麻发色少女，神色略有慌乱。“这是怎么了？”

“……是风暴，北海的极端天气。”

莱因哈德想起上一次驱逐舰Z21在海上以30节速度前进的情景。“风暴……两天前那样？”

“那只是风。”

Z23觉得自己在用一种畏惧的语气说话……她不确定，想到他之前是陆军军官，便补充道：“我曾经经历过很多次，那是在陆地上体验不到的宏伟力量……在暴怒的海洋面前，我们不值一提。”

莱因哈德奇怪的看着少女，觉得她哪儿有点不一样却一时说不上来。

“现在请您进入船舱，不久后会非常颠簸。”

Z23迅速把莱因哈德推进一个打开的舱门，飞速跑到舰船控制台前，这艘船立刻开出了目前能达到的最大速度——

莱因哈德已经感到横摇周期一点一点变短，幅度越来越大……马上他就知道为什么Z23把两天前的海况称之为“风”……和这在几分钟内剧变的海况相比，简直是小打小闹。

[——威廉·海德坎普！我舰卡尔·冯·穆勒向前引导，开启航海灯……向150前进！]

“……你说什么？”

[……注意波浪！四级海况，还在继续增长……]

“什么四级……？！”

莱因哈德完全被Z-23忙碌的动作弄得一头雾水，时不时听见她在用奇怪的语调说什么。

[……本舰威廉·海德坎普…指令收到……目前一切正常…]

“那又是谁在说话？”

莱因哈德必须承认自己有些神经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