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的祝叶华刚冲完凉，躺在卧室的床上，从包里掏出了那张钥匙卡。

她眉头紧锁。

这是一张有些奇特的卡片，除去不菲的材质，其精致复杂的金属纹路彰显了它们并不适用于普通的电子锁，而在铜箔汇集的中央芯片背面，还刻着一行英文。

BCAC

「高能生物蛋白研究中心」

叶华沉思片刻，还是拿出手机拨通了电话，伴随等待音结束，电话另一头传来了清脆的女声。

“喂？是叶华？怎么了吗？”

少女有些忧郁地开口：“他还是没有发现。”

“什么，你说谁？”

电话那头的女声疑惑半秒，立刻反应过来：“你是傻子吗！居然又去见他了？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万一他怀疑到你身上，一切都会前功尽弃的！”

“我知道，但是小橙，”

叶华哽咽了一下，她忍住不让双眼变得通红。

“我不知道我做的事是不是正确的。”

电话那头愣了一下，立刻答道：“你有做错什么吗？大家心里都知道，那家伙就是个狗屁，你只不过是从他身上拿回你浪费的时间而已。”

“我明白……只是看到他的样子，他已经一无所有了，我没办法……”

“不要想那么多，”

女声打断道：“你只要记住一点！整件事，你都不需要后悔，也不需要怜悯那个人，你忘记那天晚上他说的那些话吗？我们一起见证的，这种人，从来都不值得付出感情。”

“可小橙，其实……”

“其实什么？”

叶华犹豫地半开着口，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咽回了肚。

“……算了，有些事既然已经发生了，想再后悔也不可能，我只是……我只是希望我们能更加心安理得一点。”

“那是当然的了。”

电话那头的女性似乎拍了拍胸脯：“如果把他做过的事挂到贴吧或者微博上，你信不信？骂他的人只会更多！我们只是堂堂正正讨回公道而已，根本没有做绝，你就放心吧叶华，别忘了我永远站在你这边。”

少女嗯了一声，默默挂掉手机。

此时，她独自躺在床上，感受着奢华而寂寥的大房间，突然，她望向了架子上的某张照片，特别是照片中三人边上的那名青年。

“堂堂正正么？”

叶华心里一阵揪痛，随即自嘲般笑了起来。

“那么……到底是谁、辜负了谁呢？”

——

午夜十二点，上海的夜市火树银花。

沉浸在这般气氛中，「杜尔别克」门口墙上的欧式招牌昏暗着，与店内的金暖霓虹产生了强烈对比，似乎彰显着它才刚刚迈入正式营业时间。

这是一间主色调为黄昏的清吧，店长名叫凯恩。

实际上，作为一名中英混血的英俊男子，凯恩还曾担任过这间酒吧的调酒师，只是在人员更迭后，他才从台前退入幕后，仅在临近闭店时，顶替下班的员工前来主持店面。

当然，凯恩还是很乐意这么做的。

用他的话来说，不切身投入到现场气氛之中，便无法感受到自身职业所蕴藏的灵魂。

只不过，这天晚上的杜尔别克似乎有些奇怪。

通常到凌晨两点还依旧经营的店面，在凯恩此刻的忙碌之中，已经收整了工具，店内酒客也都人去楼空，只剩下杂乱林立的玻璃杯。

就像准备关门了一样。

“哈，”

拖完最后一块地砖的凯恩支起身体，抹汗呼出口气，准备抬头看看时钟。

“差不多了吧？”

虽然生着一头铜色卷发，俊朗男子的中文却异常流利标准。

就在这时，酒吧门口喀拉一声，随着吊铃摇晃鸣响，凯恩把目光调转过去，习惯性吐出准备好的说辞：“十分抱歉，本店今天提早打烊了，如果有需要的话，请明晚再……”

话刚到一半，凯恩才看清来人，便停住言语无奈笑了起来。

他也从未忘记，眼前这名特殊的顾客，总是会隔三差五出现在自己的店里，丝毫不讲规矩和道理。

“是你啊。”

凯恩换上对老朋友的语气：“怎么这么晚？”

而在凯恩对面，有两反手关上了门，直白道：

“搬家，耽搁了。”

“你今天不该来的，”凯恩摇摇头，他特意越过有两的肩膀望向了店门，眼见门外寂静空旷，等待的客人也还没到，他才松了口气，转回有两。

“如何？是要心血来潮地点一杯，还是照旧？”

这回轮到有两摇头：

“我今天没带钱。”

闻言凯恩轻笑，随手拿过吧台旁侧的一支波士顿壶，用绒布抚去壶口的指纹，调侃道：“你付过的钱，够在我这儿喝上好几年了，但你总是推推阻阻的，怎么样？一杯莫吉托？爱尔兰苦艾？或者……尝尝看醉生梦死？”

“给我一桶葡萄渣。”

有两诚恳地答道。

“那就是照旧咯，”凯恩看上去有些失望，“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开不起玩笑。”

“对不起，”有两依旧诚恳道歉。

“在这等着。”

店长转身离开吧台，走入后厅，那里被他改建成了一个小型的酒窖。

当然，以杜尔别克的建筑规模，酒窖就如字面意义那般窄小，用来从事商业性酿造是远远不够的，这只不过是在凯恩成为店长后一点小小的业余爱好罢了。

不一会儿，凯恩从里面吃力地拖出一只沉重的木桶。

他的脸色不太好，然而，似乎并不只是因为手上的东西太重，事实上，站在木桶旁边的人还能闻到一股刺鼻的气味。

“这是上周的份，我都给你留着了，”

凯恩捂着鼻子作挥手状，严重影响到调酒师嗅觉的刺激性空气令他连连皱眉，“是你说发酵的程度越高越好，拿走吧！我快受不了这只桶了。”

“多谢了，”有两礼貌接过木桶，“但今天我在这里吃。”

“什么？”

凯恩双眼大瞪。

“不行！我说过了，你今天本来就不该来，我怎么还可能留你在这里？”

“可我今晚没地方去了。”

有两摇头，他肩膀上似乎还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凯恩下意识擦眼，继续反驳道：“你不知道，如果你继续留在这里的话，可能就……”

叮铃。

此时此刻，杜尔别克那独特的吊铃声，再一次响了起来。

听到这个声音，凯恩猛地转头看去，在十数米外的酒吧门口，一名面貌清秀的短发女孩扶着门框，她气喘吁吁着，似乎刚跑完一段相当长的路程。

然而看见少女后，凯恩却是一脸狐疑：“怎么是你？痛斋人呢？”

“他、他今天拉肚子，决定翘个班。”

短发女孩先是喘气解释道，然后立刻变回焦急的模样：“先别管那么多了，适格的参赛者都找好了吗？今天是月赛，提早半个钟截至报名！我已经快迟到了，再这样下去我会被他扣工资的啊！”

“翘班的家伙哪还有资格做这种事……”

凯恩嘟囔两声，却发现少女已经双眼放光望着他身旁的有两，凯恩连忙摆手解释：“不要乱来！他只是我朋友而已。其实今天酒吧已经提早关门了，就像一直以来那样，咱们这个区还是没有选手报名，所以你可以走了。”

“朋友？”

少女抄起怀疑的目光，将有两上下打量了一遍：“你应该很清楚，根据规定，不论是谁都不能在这个点钟走进店门的吧。”

“他……”

凯恩有些急眼。

“他只是来吃饭的！”

有两配合着点点头。

“我是来吃饭的。”

“……午夜十二点来酒吧吃饭？什么饭点，这人是写代码写昏头了吗？”

少女眯起双眼，向有两伸出戴着黑色手套的右手，突然换上了一张可爱的笑脸：“你好，我是痛斋书屋的琉琉，也是跟凯恩合作的七区负责人，很高兴见到你。”

有两握住对方的手。

“很高兴见到你。”

他没有问什么是痛斋书屋，什么是七区。

然而，就在两人双手完全接触的那一刻，琉琉右手的那只黑色手套，忽然被并不炫目的光色染白，少女嘴角拉起微妙的弧度，歪过头笑嘻嘻地对凯恩说道：“果然，我就知道你在骗我。别忘了，我可也是一名鉴兽师啊。”

“怎么……”

望着琉琉手套的白色，凯恩一时间有些愕然。

怎么会？

而少女则立刻把手套摘下，扔在地板上，然后以肌肤再次握住了有两的手，雀跃道：“那么，我们就出发啦！不用操心哦，最多打个电话帮我骂一顿痛斋就好。”

“但是？”

凯恩脑袋有些混乱，他急忙想要喊住琉琉：

“等一下！他只是个普……”

然而此时空气中嗡鸣已经出现，被琉琉扔到地面的白色手套，像是融化一样分解为白色的墨水，迅速在她和有两的脚下形成一副图腾，然后他们所伫立的空间瞬间闪烁，噼啪几声作响，下一秒，两人从杜尔别克彻底消失。

另一边，呆愕的凯恩嘴还半张着，他看了眼倒在墙角的木桶，喃喃起来。

“他，他还没吃完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