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鞋脱在屋外,一手把木门带上。

左右看了眼杂乱的内屋,有两无奈摇头:

“已经没有别人了,不用一直藏起来的……话说你又把桌子吃掉了吗?我已经没钱再买一张新的了。”

相对于有两而言,难得的冗长措辞从他口中吐出,有两踮脚走着,将木桌结构溶解后摔落一地的玻璃碎片扫到一起,用纸板推着,小心翼翼地避开了摊在地面的水床垫。

就眼下来说,这张特制的水床,可算是整间屋子最值钱的物件了。

当然,之所以小心翼翼,有两并非害怕玻璃碎片把床垫刮破,而是那个位置,一直都被某个生物所霸占着,虽然它不可能被划伤,但有两还是不忍。

就在有两把玻璃碎都扫到阳台后,他忽然感觉到脚踝一股凉意。

咕噜咕噜。

有两低头看了一眼,那个位置什么都没有。

但他却了然地笑起来。

“看来真是等急了呀,为难你了,一整天都闷在屋子里,很无聊吧?”

忽然,有两扭头望了眼洗手间,顿时露出一副苦恼的表情捂住额头。

“啊、唉……看来房东是把咱们的水给断了,对不起,已经有多久没喝水了?我马上想办法。”

想不到,有两还没说完,脚踝处蓦地一紧,他整个人被某道巨力拖倒在地.

接着那股力量继续拖着他往屋内滑动,扑通一声,有两直接落入水床中央。

乍看上去,有两的背部一路上都在摩擦着带有玻璃渣的地面,实际上他并未产生任何痛感,在摔倒的前一瞬间,他就已经被“接住”了。

而有两自然也没有任何痛苦表情,他只是切回微笑。

“不渴吗?一整天都乖乖呆在床上?”

话语间,有两腿部的视野处缓缓扭曲,一团不规则的半透明事物逐渐显现。

它摊开时的长度比青年身高更甚,团起来的体积则差不多一个篮球大小,形状变化和举止都可以形容为蠕动,透明中泛着淡淡紫色,外轮廓还流淌着粘稠的液体。

这是不存在于有两世界上任何一本百科书本中的奇异生物,虚构或幻想作品中,一般被玩家称之为史莱姆。

而有两则叫它布布。

“安分一点,布布,我马上带你出去。”

当青年躺倒在水床中央之后,这只史莱姆很兴奋地席卷上了他的身体,完全无视了有两身上的衣物,包裹住了他肢体的各个部位,只可惜,它那对任何无机物、乃至有机大分子都无往不利的渗透能力,作用在有两皮肤表面时,却怪异地失去了效果。

有两故意让语气变得责备。

“好了,别闹了。”

他对布布的行径并不惊讶,只是宠溺地摸了**口处,待那柔软的生物探起头时,有两叹了口气,“看起来不只是口渴,你还很饿吧?把镜子和木桌都吃掉了……可我告诉过你,那些是不能填饱肚子的。”

布布缩起身体,在有两的脖子下方盘成一团,然后从顶端凝聚出一只手臂的形状。

不到几个呼吸,这团形状慢慢伸展,逐渐变为半具瑰丽的透明胴体,就像一名少女从水面浮起,刚刚好露出到肚脐的高度,令人惊异的是,这只有半具身体的少女,除了体积大小之外,其脸庞形状及五官样貌,竟然与有两的女友祝叶华一模一样。

“嘎……啊……啊……”

半透明的赤身少女嘴巴张合着,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眼见此幕,青年的眉毛微微一跳。

“怎么了?为什么要变成这副模样呢?”

布布歪头想了想,用两只凝聚出的手掌揉起脸颊,比了个哭脸。

有两一愣,旋即明白过来:“是吗,你都看到了啊,真厉害呢。”

他很懂布布,它不喜欢在除了有两以外的人面前现身,便一天到晚都躲在屋子里,但即使如此,对于有两身边发生的种种事迹,它还是了若指掌。

“为我感到伤心?”

“唔……啊啊……”

布布又努力哼出两声,下一秒,她的颜色忽然从淡紫变成粉红,接着滋啦声响,拥有叶华样貌的少女轮廓,就像被腐蚀一样瘪了下去,直到化作半具骷髅骨架。

但对于这般恐怖的景象,有两却并未惊讶,他只是普通地疑惑着。

“你想,把她吃掉?”

骷髅外形崩溃散落,布布变回了一开始的团状蠕动物,用不存在的眼睛望着有两,就像在等待他的首肯。

对于这个明显不正常的提议,有两居然先是犹豫了一下,才摇头道:“不行,那样是违法的,不论发生了什么事,叶华也还算是我的朋友,朋友是不能随便吃的。”

闻言,布布委屈地缩了一下,有两见状,微笑着作出补充:

“——而且,没营养的东西,还是少吃点好。”

布布咕噜两声,再次凝聚出一副稍微幼小的躯体。

这回却并未对任何人作出模仿,而是变成了一名十岁左右的普通女孩外表,除了体积刚好能够从头到脚全部塑造出来之外,这个模样更加符合她的心理年龄。

而有两似乎也对这张脸更为熟悉,他习惯性指了指自己的嘴。

“想要?唾液?”

布布乖巧地点头。

有两笑着闭上双眼,依旧保持着半透明的幼小女孩眨了眨眼,踮脚骑在有两身上,朝对方的嘴唇吻了上去,瞬间,她的舌头化为复杂的非牛顿流体,快速席卷贪婪**着有两口腔中的一切事物,仅仅留出与鼻腔相连的呼吸道,以防止有两窒息。

从外部看来,透明的少女几乎整张脸都快贴在了有两鼻下,但后者没有表露出一丝紧张,他并不担心布布会加害自己。

不如说,对于这种“临时进食”,有两早就习以为常了。

吮取动作持续了近一分钟,女孩的脸才从有两面前移开,她将连着唾液的最后一丝黏涎细舌从有两嘴里抽出,满意地摇晃身体,半透明的紫色更加浓郁了。

有两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嘴,道:

“光这样是不够的,走吧,布布,我们去吃饭。”

“呜……”

少女模样的布布发出一声低落呻吟,不舍地盯着青年的身体。

有两无奈摇头:“你要记住,体液只是好吃,好吃的东西不一定有营养,而且,光我一个人也不够你吃,我希望你能健健康康的。”

“哼哼”

布布一撇头,似乎对有两的说辞并不苟同。

但它也没有继续耍赖,而是快速缠上了有两的脖颈,形体与轮廓都重新淡去,变作从光学等物理性质上都不可见的隐蔽状态。

有两没有闲下手中的活,他快速把房间整理了一遍,娴熟地放掉了水床的水,将必须携带的琐碎物件和床垫卷在一起,装进一个大塑料袋,走出房门。

在离开之前,有两想了想,掏出上衣口袋的钥匙,放在了门口的台阶上。

他已经不需要再回这里了。

有两从来都没有家。

而布布的家,从来只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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