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对不起，就到这里吧，”

在青年前方，名为叶华的女孩头也不回，朝无人的巷口叹了口气。

“——该结束了。”

环境被压抑的氛围所笼罩，沉默持续了五六秒，她补充道：“你也早点回家，虽然让我来提醒有点奇怪，但这附近可不安全。”

从女孩的语气中能听出，她对青年自身的防卫能力丝毫不信任。

甚至弱过了身为女性的她自己。

而在女孩背后几米处，青年面容平静，仿佛只是这场交谈的旁观者，并没有产生多少情绪波动。

末了，他总算开口问道：

“我们……不合适吗？”

“太不合适了，”

女孩似乎早便准备好反驳的言辞：

“就不提今天发生的事了，那些都是外人，跟他们没关系。”

“然而，哪怕不算这些外人……前段时间的同学会，你有听到他们怎么说吗？”

似乎触发了某个关键词，女孩的话语逐渐大声：

“只会像loser一样跑去找人借钱，不止是亲朋好友老师同学，就连女友都不放过，借的钱数额夸张就算了，还完全解释不清楚到底用在哪里。一次、一次、又一次……丝毫没有关乎未来的主见，学校里这样，出来以后还这样，你期待别人不对你失望？”

青年点头道：“那些钱我还是有用的。”

“有用！？”

叶华声音骤然放大。

“用在哪里？用来吃饭？用来喝水？还是用来养你那传说中的史莱姆！？”

“确实是，不过……”

“看看你这身板！我都不知道你每天吃什么垃圾，穿什么破烂。就说今晚，我好不容易地抽出一次空闲来见你，然后，你居然真的只用这副恶心的模样来理直气壮地找我？还在那么多人前面闹出那种笑话！？我问你——你真的不是在寻我开心？”

从一开始的高声，到最后的字字停顿，叶华的怒火似乎已经升腾到物极必反的程度。

“我……”

青年抬手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女孩打断：“而且，这些都不重要，”

此时她依旧背对青年，再次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都只是迎合长辈而已。”

“迎合？我没有……”

“——我有。”

叶华猛地把头转回，光明正大地展现怒容，向青年斥道：“今天就在这里撕破脸皮也没所谓了！你尽管去跟你姐姐告状吧，我并不待见你，一点也不！”

激烈的话语声惊动了路灯下的蛾子，它们乱飞起来，一时间两人的脸色变得忽明忽暗。

青年迟疑了片刻，低头答道：

“好的，我明白了。”

听到带着些许落寞的声音，呼出一口恶气的女孩，忽然有点后悔。

她知道自己的话很过分，但这些话也是事实，叶华狠了狠心，她觉得自己必然有更合适的选择，就像眼前这名并不符合她身份的青年一样，两人理应一刀两断。

只是叶华心里有些发怵，她下意识揣紧了藏在挎包侧面的钥匙卡，害怕青年察觉到某些事实。

但青年只是垂头，一步一步走进了巷道的黑暗中，没有留给她丝毫悬念。

“我没有做错，”

此时，在已然无人的巷内，叶华却依旧把声音压得极低，她嘴唇微微颤动，被愤怒洗礼过的脸庞上显露出一丝疲惫，似乎还夹杂着彷徨。

但叶华再一咬牙。

“对……我没有做错。”

“是你，连丁点机会都不留给别人的，一直都是你。”

少女瞳孔重新聚焦，最后扫了眼黑暗中青年消失的方向，然后抬步离去。

她明白，对方重来都没有正视过她。

哪怕像先前那般，几乎已经到了剑拔弩张地步的口角发生时，有两口中所吐出的每一句话，依旧，没有超出过十个字。

——

不知走了有多久，青年赤有两终于看见自己居住的公寓。

“到了吗？”

公寓只是个体面的说法，他目光指向处的建筑，坐落在一连串简陋的矮楼中央，并不比其他屋子金贵多少，杂乱卡在铁架子上的交换器肆意滴水，把那面墙壁涂的乌漆嘛黑。

有两再定睛一看，四周零零散散亮着几户人家的窗寮，耳侧能捕捉到不知哪家小孩的哭闹声，楼底下沙县小店泛黄的灯火通明。

时间并不太晚。

严格而言，公交车班次也还剩下不少，之所以选择步行，纯粹只是因为有两连乘车的硬币都拿不出几枚了而已。

然而，即使行走了公交车都要半小时的路程，青年的脸上依旧没有显露疲态，相反，还带上了一丝雀跃。

“不知道……有没有等急呢。”

有两喃喃了一句，向熟悉的楼门走去。

简陋公寓好处就是连卡都不用刷，没想到的是，有两刚踏上三楼的最后一个台阶，便看见了满脸不悦的房东，对方正靠在柱子边跺脚，不耐烦的像只猴子。

不过有两也没有惊讶多少，他知道对方在等自己，也知道这天迟早会到来，毕竟自己确实欠下了很长一段时间租金，能容忍到不直接破门催租，房东已经算很给他面子了。

另一边，当有两看见房东的同时，对方也发现了他。

房东不含糊，直接扯起干涩的嗓音冷声道：

“搬东西，走人。”

“再给我一天时间。”

有两只得恳求道。

结果房东摇头。

“没有一天了，阿两，这句话我说了很多遍，但我真的不想再说一遍了。”

他看了眼三楼走道的尽头：“我知道你的情况，欠下的租金我也不强求，明天早晨，别让我看到这个屋子里还摆着任何东西，只要剩下的，全都会躺进楼下的中转站，包括你说养的那什么什么……什么什么的玩意。”

作最后一句补充时，房东明显对自己所描述的事物带着些许不确信。

而有两这边，毕竟不是刚刚见面，他能看出房东的态度很坚决，有两思索片刻。

“好的，我明白了。”

这句话他今天已经说出口无数遍，不论是承受还是妥协。

对方双手交叉不再言语，带着狐疑的目光慢慢后退，然后才走下楼梯，仿佛这样能让扎在眼中的拖油瓶直接消失一般。

而有两则回头，轻车熟路地走到了自己房间门前。

“我回来了。”

咔哒一声打开了门，他向无人的空气微笑着，轻声说道。

不论从旁人看来是否像个神经病，但此时此刻，有两脸上的笑容、其中展现出的诚挚及温柔，却是其女友叶华所从未体会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