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苏格兰场总部。

雷斯垂德反复地翻看着记录着奥莉薇帮派成员详细资料的印刷纸,不断地用钢笔在重要位置做下记号。

“哟,雷斯垂德,找我有什么事,诶呀你这回可是帮大忙了,按照你说的,我们真的找到了那个家伙,局里面都是一片欢呼呢,大家都说要请你喝一杯来着。”

“喝一杯免了,如果他们真有那份心,就让他们跟我去一趟白教堂区。”

对着即使满头白发却依旧一幅老小子做派的格雷森,雷斯垂德不屑地哼了一声。

“白教堂区?啊,这就是你叫我过来的理由吧,你这个明日之星,是不是又发现了什么东西?哈哈哈,看来再过不久,老头子我的王牌称号,就要让贤咯。”

就如往常一样,作为苏格兰场二把手的格雷森,依旧接受着来自雷斯垂德的擅自立案。

“白教堂区的奥莉薇,你有听过吗?”

“嗯?奥莉薇?这个,不太清楚呢。”

皱着眉头,格雷森有些疑惑地问道。

“怎么?她犯了什么事?值得你要亲自去一趟白教堂区?”

“擅自组建暴力帮派,在行政区内进行贿赂政府要员、聚众进行致死性斗殴、贩卖军火毒品以及强行霸占开发完毕的商业住宅区。”

将资料上的几个重复得比较多的罪行大声念出,雷斯垂德把钢笔盖帽,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

看着雷斯垂德阴沉到了极点的表情,格雷森的表情也严肃了起来。

“有证据吗?你要知道,这些指控,无论哪一个都是重罪啊。”

“何止有证据!我现在甚至可以明确地告诉你,那个帮派在白教堂区的所有成员!”

格雷森有些畏手畏脚的言辞,让一直憋着一口气的雷斯垂德彻底地爆发了。挥舞着手中那沓厚厚的资料纸,雷斯垂德怒吼出声。

诚如格雷森所说,这些指控,无论哪一个,在英国的法律中都是重罪。

但就是这样的重罪,不过是这一沓资料纸中,出现得最多重复得最多的名词。

在他的手中,有着约上百张这样的资料纸,而就是这样一群人,却就在他们的眼皮底下逍遥法外。这让雷斯垂德怎么也无法接受。

“证据,就是你手上那沓纸吧,它们是从哪里来的?”

“这与你无关,总而言之,你必须得向局长或者直接负责苏格兰场的政府人员汇报,这已经不是陷入个体的犯罪的,贩卖军火毒品,霸占行政区的有生资源,说这是向大英帝国的宣战也毫无问题!”

雷斯垂德手中的资料,被猛地拍到了格雷森面前。

“消气,别急,不要那么激动。”

“你要我怎么不激动?白教堂区是整个伦敦罪犯的窝点,行政区的分部却每年都报一句一切安好是什么意思?包括那边的分部在内,我们也要查一查。”

“这个资料,它不一定可信啊。你也知道打印的成本和时间有多高,民用的打印机也不可能打出这种效果,如果这是有人故意要陷害而放出的假情报呢?我们岂不就着了他们的道?冷静冷静,你先坐一下,我看看。”

好说歹说总算是把雷斯垂德给劝了下来,格雷森浅浅地瞥了一眼自己桌上的资料,在内心中小小地叹了口气。

苏格兰场内一直有一股包庇罪犯,收受贿赂的不良风气,因为当反应过来时,涉案人数和金额已经达到了无法想象的程度,再加之苏格兰场内部根本没有管理风纪一类的部门,结果愈演愈烈。

被毒害的绝不止白教堂区,甚至连苏格兰场总部所在的伦敦市中心,这样的风气都有逐渐升温的迹象。

根本不需要看,格雷森都知道,会被雷斯垂德当作证据而放置在自己面前的,一定都是百分百的干货。

“老头,你不是说要看资料吗?看完了吗?”

调集伦敦市中心的警力,去白教堂区捣毁一个帮派。

且不论这样做会对当地行政区的苏格兰场产生多大的影响,这样的活计本身就是一个烫手山芋,只要没有把当地帮派给连根拔起,包括策划者在内的所有人都会遭到帮派剩余势力无穷无尽的报复。

擦拭着不断地从额头上流下的汗珠,格雷森陷入了沉思。

眼前,是不耐地敲着桌子,只等着格雷森一个许可就要带着人飞奔白教堂区的雷斯垂德,以及作为立案而言毫无问题的资料。

其后,是这其中错综复杂的利益关系与政治问题。

叹了口气,格雷森开口了。

“抱歉,这个事情,恕我不能答应。”

这个语气比起他预想的还要冰冷,甚至连格雷森自己,都在内心之中小小地吓了一跳。

没等脸色由青转白的雷斯垂德发作,格雷森立即将自己刚刚推理出的结果抛出。

“把这些东西给你的,是夏洛克·福尔摩斯没错吧。”

“怎么了?”

“卷宗上也说,这个位置,是一个热心的群众告诉你的,这个人也是福尔摩斯没有错吧?”

“这和她有什么关系?老头儿,你该不是傻了吧?人证物证齐全,现在最紧要的案子也已经完成了,当下之急,难道不就是去肃正行政区的犯罪吗!?”

“问题就在这里。”

眯起了眼睛,有些老花的眼睛突兀地疼了一下,格雷森的视线之中,无论是雷斯垂德还是这个属于他自己的私人办公室,都变得模糊了起来。

“你不觉得太巧了吗?”

扯淡。

格雷森自己在心里这么骂道。

“刚好,你就从福尔摩斯那拿到了一份指控奥莉薇女士在白教堂区设立帮派的资料。”

“刚好,福尔摩斯就把苏格兰场目前最紧急的案子给侦破了。”

“更重要的是。”

清了清嗓子,格雷森硬逼着自己做出一幅铁面无私的表情。

“虽然那个希腊人的尸体我们找到了,但是最重要的,那份文件,却消失不见了。”

其实事情到这里已经算是结束了。

直接负责苏格兰场的内政大臣也让苏格兰场不再插手这件事。

“综合你的说法,我认为夏洛克·福尔摩斯,以及她的同伴,约翰·H·华生,是一手策划本次案件的共犯。”

但,眼下,唯一能够制止苏格兰场内部大变革的,也就只有这个借口了。

“你他妈疯了!?”

“请注意你的措辞!雷斯垂德警部!”

自己是什么时候能够毫不犹豫地说出这样的鬼话呢?

在装出一幅铁面无私的表情训斥着雷斯垂德的同时,格雷森在这么问自己。

其实他和雷斯垂德都很明白。

哪怕是一切的常识都颠倒了过来,那个心高气傲,有着非凡洞察力与思考力的福尔摩斯,也不会做出自导自演一个案件这样的事情。

“所以。”

自己先前,是怎么看待福尔摩斯的?

对那个,即使一直嫌弃自己麻烦,也会老老实实地点起烟斗听着自己的唠叨,然后给出一个崭新的思维方向来辩倒自己的福尔摩斯。

自己一定是把她当作孙女和学生来看待的吧。

“在此,我对夏洛克·福尔摩斯和其室友约翰·H·华生发出通缉。并对嫌疑犯雷斯垂德警部处于停职拘留的处分。”

刻意用自己最大的声音将这句话喊出,眼前,雷斯垂德的眼神,已然变得锐利起来。

门外,庆祝自己从辛劳任务中解放出来的警官们渐渐停下了喧哗,随后,整个苏格兰场总部都静了下来。

“.........你认真的?”

明哲保身。

通篇鬼话。

两面三刀。

“我认真的。”

用同样的眼神回敬了雷斯垂德,格雷森从口袋里拿出一幅手铐,向他示意了一下。

“那么,雷斯垂德警部,在调查出事情的真相以前,就还请你,稍微在苏格兰场的牢房里待一下了。”

方才的宣判已经传到了整个苏格兰场总部之中。

即使在这里拒捕逃脱,门外等待着雷斯垂德的,也是数十个训练有素的警探。

“..........”

无言地伸出了双手,沉默地铐上了手铐。

雷斯垂德与格雷森之间原本的交情,在清脆的机簧闭合声中悄然破裂。

“请。”

向着门外做作地比了个手势,回应格雷森的,是雷斯垂德的一记毫无留手的头槌。

大门打开,门外,听到了格雷森宣判的好事者们聚成了一团,指指点点地看着被称作苏格兰场明日之星的雷斯垂德,被格雷森亲自押着,向顶楼的牢房走去。

被雷斯垂德的头槌袭击所至,格雷森的鼻子中流下了两道有如小蛇般蜿蜒的血迹。

即便如此,这个已然满头白发的警探,也仍旧一个人押着雷斯垂德走上楼,没有向任何人求助。

当然,也没有人会帮助他。

“格雷森。”

“要加个局长。”

“你会后悔的。”

在被关进牢房之前,雷斯垂德这么说道。

“不是现在。”

依旧没有将自己冷血的面具摘下,格雷森毫不犹豫地锁上牢房的门。

转过身,这位先前还是一脸严肃的警探,露出了无比复杂的表情。

看着手中的钥匙,他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这么问着自己。

“现在不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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