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了我的东西还不还回来?我叫你嘴硬!小杂种!”

衣着华贵的女人站在大厅中央,高傲的仰着头,指着婴宁鼻尖不断破口大骂。

周围围着满满当当的餐馆职员,因为这件事故,餐馆目前暂停营业。

我站在人群外围,收敛自己的声息,耳朵里传来小职员们的窃窃私语声。

“果然知人知面不知心呢,这些人模狗样的家伙,总是外表光鲜,心却都是黑的!”

这样评论的人是一个小胖妞,外表平庸,家境一般,但人缘却很不错。

她一开口,周围顿时许多人附和。

“是啊是啊,平日里这苏家兄妹总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想不到骨子里却长着贼偷儿的基因呢!”说话的人是个雀斑妹子,我记得她工作能力很差,经常出错,总是婴宁帮她完成工作,只是没想到她却这样背后议论婴宁……高高在上?我们何曾高高在上过?明明是你们总对我们避而远之。

“啧啧啧,老板总夸这妮子工作勤快,想必她工作勤快只是为了在老板面前露露脸,好勾引老板那个色胚子吧?”这次说话的人,是个姿色中上的妹子,骨子里满是惫懒,平日里婴宁没少帮她。

“想必上午扶那老头儿,也只是为了拿到谢礼吧?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看出那老头儿很有钱的……反正她肯定有办法!”胖妞冷笑着给婴宁打上伪善的标签,“都有证人指证她了,她竟然还不承认,死鸭子嘴硬,倒要看看她能硬到什么时候……谁推我!”

我冲着她微微一笑,却让胖妞不寒而栗。

“麻烦让让。”

“是……是舜华啊……你妹妹偷了人家东西啦……”胖妞干笑道,挪动瘫肿的身躯,艰难的侧身让出一条路。

“呵,记住,”我居高临下俯视着胖妞,不自觉的放出几丝杀气,声音冰冷,“婴宁永远不会偷人东西,区区一个钻戒,她还不放在眼里。”

“……可……可是……都有证人指证她了……”胖妞惊恐的咽了口唾沫,双腿发软,不断暗骂自己为什么会害怕一个小屁孩子。

“证人?谁?”我真是要看看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污蔑婴宁!

“……是……是梁老实……梁老实肯定不会说谎的!”胖妞战战兢兢的说道。

我没理她,已经走进场中。

我站在小丫头身后,双手搭在她的肩上,靠着她的后背,冷眼环视了一圈四周。

四周是嬉笑着指指点点的职员和围观者,老板还没来,没人维持秩序,亦或者没人想要维持秩序,或许,因为中间站的是婴宁。

失主是个穿着一身华贵毛皮大衣的女人,仅站在她面前,一股暴发户的气息就扑鼻而来,让人难受至极。

梁老实站在失主身旁,梁老实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是厕所的清洁工,也是出了名的老实人,但就是他,当众指证婴宁为窃贼。

“谁把事情经过说给我听听?”我沉声开口,周围的嘈杂议论声顿时静了下来。

“你是谁?”失主女皱眉不悦的看着我,“你要给这小偷儿撑腰?”

“请问你要给我解释一下事情经过么?”我微笑着看向失主女。

“我为什么要给你解释事情经过?你算老几?”失主女不屑的嗤笑出声。

“哦,不解释是么?”我笑了笑,轻声开口:“那就给我闭嘴,穷鬼!”

失主女被噎住了,半天说不出来话。

卧槽穷鬼?

这小年轻竟然说一身貂的自己是穷鬼?

“穷鬼?我这身衣服两万块你知不知道!你卖肾你都买不起!”

我掏出一张花棋银行私人贵宾卡,狠狠摔到她脸上。

花棋银行私人贵宾卡,每月流水金额800万打底,零头都够买你一车貂了。

“……这什么玩意?随便套张卡就想拿来忽悠我?”女人怒视着我,“你到底是这小偷儿的什么人?我告诉你,再不赔钱我要报警了!”

……好吧我高估了这脑残,花棋银行私人贵宾卡不是谁都认识的。

“我是她哥,”我也不作多余的解释,“你要钱,我这里有。”

“那赔钱!”女人双手抱胸,高傲的仰着下巴。

“没偷,为什么要赔钱?”

“没偷?都已经有人站出来指证你了,没偷?你有什么脸睁着眼睛说瞎话说她没偷?”

我不耐烦的从婴宁身后走出来,向女人逼近一步:“没偷就是没偷,我再重申一遍,如果你不准备给我解释事情经过,就请闭嘴,否则,你的貂皮大衣也救不了你。”

人是有气势这种东西的,硬气的人才有资格讲道理,我站在女人面前,女人不敢动了。

通过短暂的观察,我已经心里有了底,也明白为什么婴宁没有作出任何举动了。

想必很多东西,丫头早就已经看清楚了,但碍于某些原因,她才没有说出口……

比如说梁老实,一个家境贫寒的老人,老来得子,家里还有一个卧病在床的妻子。

“我来解释一下吧,”发言者是长相还算可以的那个惫懒女,“这位顾客两小时前来我们店里点了一份单人套餐,期间上过一次厕所,在上洗手时摘下了手中的戒指,但洗完手之后却发现戒指不翼而飞……当时去过厕所的只有婴宁一人,梁老实也说婴宁当时鬼鬼祟祟的从厕所里走出来,所以毫无疑问是婴宁偷了戒指……这不是很简单的事情么?梁老实不会骗人的!”

“就是就是!”

“梁老实那种老实人怎么会说谎?再说他有什么理由平白无故的污蔑婴宁?肯定是婴宁干得没错了!”周围人不断附和出声。

“据说是价值五千块的18K金钻戒呢!证据确凿,你们快还给人家吧!”

“其实我觉得……这个结果确定的有点太草率了吧……”

周围人呼声不断,却几乎没有任何一个为婴宁平反的声音,只有一个,那个叫清羽的婴宁公会会员,但他的声音完全被别的声音淹没了。

“哈……哈哈哈哈……”我大笑出声,我是真的感觉很好笑。

周围人静了下来。

我拍了拍婴宁肩膀:“看到了么,这就是你每天热衷于帮助和保护的人。”

婴宁贝齿紧咬着下唇,没哭。

我冷眼环视了一圈:“人类是一种丑陋的动物,一种以制服看不顺眼之人为乐的残忍的动物。”

周围瞬间死一般的寂静。

“人总是麻痹自己,说外表美丽的人心肠歹毒,丑陋的人心肠却很美……事实上,这只是因为人们看不得比自己更美好的别人,因为嫉妒,所以他们会通过臆想,来把美好的东西拉平到与自己同等恶劣的水平线上,这样他们才会感到平衡和安稳。”

“因为你无父无母,你只是一个小职员,所以小偷一定是你……人永远会有无数种诸如此类野蛮的,毫无道理的逻辑来给自己看不顺眼的人强加罪责,并且深以为然。”

“因为梁老实很老实很可怜很平庸,所以他说的话一定是真的,他不会骗人。因为你很漂亮又很善良很耀眼,所以你说的话一定是假的,你一定是个骗子,这就是人类的逻辑,人们乐于去看见强者跌落神坛,以此来填补自己内心的自卑和不平衡。”

“平凡者眼里高富帅们全都是纨绔,学生们眼里老师全都是虚伪的逐利者,职员眼里老板全都是腐败的蠢货,平民眼里的官员全都是锦衣玉食的废物,丑陋者眼里的美丽者都是绿茶婊,人们以偏概全,只要看见一个符合自己想象的存在,就一棍子打死世间所有,来满足自己内心那丑陋的不平衡感……”

“人类的脑补能力太过强大,人们能脑补出一条又一条子虚乌有的罪责贴在自己讨厌的人身上,不管它是否真正存在,但只要你讨厌它,它就一定是成立的……就像是现在。”

我视线冷冷的扫视过之前那几个起哄的女生,用手一一指着她们:“婴宁家境一般,但她比你漂亮,比你,你,你你你,你们所有人都漂亮,所以她一定手脚不干净。就算婴宁平日里经常帮你,帮你,你你你你你工作,但因为她又漂亮又勤快,所以她一定是在勾引老板,一定没有诚心帮你们。婴宁扶了一个老人,没有被讹诈,反而得了5000谢礼,所以她一定是伪善的施恩图报……”

被我点到的人都惊怒的后退了一步。

周围依旧死一般的寂静。

然后我丝毫不尊老爱幼的拽起梁老实衣领,逼视着他。

梁老实目光躲闪。

“梁老实家境贫寒,有一个需要抚养的儿子在上学,还有一个卧病在床的老伴,他太可怜了,所以无论他说什么都是真的,所以明明有梁老实串通女人一同污蔑讹诈婴宁的可能,你们却有意的忽略掉这种可能,坚定的把罪责安在婴宁身上!”

梁老实一直被我抓着衣领没有反抗,他真的很老实,是个说谎会心虚的老人,我一眼便看透他的想法。

我放下梁老实,走回婴宁身边:“我们同情弱小,但大部分时候,我们所谓的同情只是为了在弱小者身上找到成就感……我们会帮助路边瘸腿的乞丐给他一顿午餐,却不愿拉一把即将落崖做了一辈子慈善的富人。我们相信一个丑陋的冷血者,却不愿意相信一个外表光鲜,真正心地善良,无差别努力帮助他人的婴宁……”

“这就是我们人类,行善者会被我们称为圣母婊,刽子手才叫真实,我们不止一次的为刽子手叫好,因为我们都是刽子手,我们自私的为着自己的欲望而奔波,所以我们害怕那些少数人,她们有悖于我们的自私,所以我们害怕阳光照到我们身上,显露出我们身上的腐败和蛆虫,那会让我们自惭形秽,不是么?”

“所以,自古以来,行善者,美好者,都不会有好下场……因为这就是我们人类啊!弱小者抱团,丑陋者抱团,然后排除异己,让腐臭的东西越加腐臭,这就是人类最根本的劣性。”

我低下头,轻轻揉了揉小丫头脑袋,话语里再没有半点杀意,只剩下水一般的温柔:“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这世界上不是每个人都懂得感恩,都值得你去保护……现在,你知道该怎么做了么?”

小丫头沉默良久,然后艰难的点了点头。

“那么,全国法学联考第一名,法学院的首席学霸,婴宁小姐,让她们见识一下你的风采吧!真相,永远只有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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