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薰警官?”

在第一次询问过了大约有两分钟之后,我再次出声发问。

还是没有回应,但我先前也没有听到什么匆匆离去的脚步声或是关门声。

好好,重获新生抑或是苟延残喘的简漪同学,来做做简单的推理吧。

她现在的状态一来可能是因为我的某句话陷入沉思,又或是被什么我没有注意到的其他因素导致的某种情况搞得没有办法回应,以上。

可恶,好短,看起来好像也不能算什么推理。

不过如果是后一种的话,现在的状况还真是不能乐观。

打个比方,如果有人在我和她说这些的时候悄无声息地溜进房间将她暗杀的话,那么我现在很可能正在和某位技巧高超的杀人犯共处一室。搞不好我想着这些的时候,他,或者她,就隔着这层让我什么都看不到的厚厚纱布,用什么“令人不寒而栗的看待猎物一般的玩味目光”或者“含着残忍笑意的癫狂神情”打量着我,哇哦,这么一想还挺让人紧张的。

说起来,如果以后要写小说的话,推理好像也是个好题材,虽然现在不是那么受欢迎,不过怎么说呢,感觉写起来一定可以轻易用外行读者看不到的叙述诡计来让他们愣愣地叹为观止,虽然那样似乎就不是真正的推理而是在这个意味上低了一档的悬疑,但能唬住那么几个外行人的话不就是能让作者自身满足的好作品吗——

打住打住,接下去似乎就会不妙,不如说好像已经不妙了,还是快回到现实一些的杞人忧天上吧。

自己好歹也算是擅长学习还被挑中过的前任天选之人,稍微动动脑子仔细想想看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应该不是难事才对,来吧来吧,当作自己是主角的话动力不是一下就出来了吗。

那么,假设真的存在某个注重效率的暗杀者,并且悄无声息地将索薰警官杀死。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我也是目标之一,那么自己根本不可能还有想这装得下足足一垃圾车的空想的时间,除非我在感觉不到痛觉的情况下往生并在不知不觉成为幽魂后做起这些为时已晚的现状分析,那么杀人犯在室内和我大眼瞪小眼的假设可以说不成立。除非他,或者她不仅技巧高超,而且还心理变态到想要享受我想到这些之后的煎熬心态。

啧,这样的人真的有可能存在吗——

好吧,照不到镜子是会变蠢的。

如果不是动弹不得,我可真想敲敲自己的脑袋,再“诶嘿”地来一发绮罗星还是什么的,虽然我想凭自己的羞耻心可能也做不到就是了,可惜。

呀,真是的,人家都忘了自己之前其实就是个有Cult片式超能力的变态杀人犯耶。

像这样。

好恶心。

但是搞不好作为角色卖点能行。

嗯,还是算了。

说起来,杀人犯先生或者小姐,你还不动手的话,我就要当你不存在了哦。

“那个,这里还有人吗?”

还是没有回应,能听到的声音里也不存在什么应当属于人类活动的副产品。屋外尚属盛夏的蝉鸣和树叶摆动声居然是最清晰的背景音这点在有着起码两人的病房内显然令人不安,顺带一提,稍微感觉到开着的空调发出的噪声则是位列第三,总之无论如何希望尽快有护士之类的人员能在按时替我换药或者什么的时候顺便告知一下我周围到底是怎么回事。虽然如果真的是什么杀人狂的话外来者可能也会遭殃,但浑身动弹不得的我也没法出手相救来赎罪就是了。

当然,索薰可能只是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受不了我贫乏的叙事能力睡了过去,或许她只是对我充满余裕的事后诸葛亮心态感到不愉快而决定闭口不言来捉弄我一番,又或许她只是被我的问题问到无话可说,现在也还在思考答案中。

无论是哪一种都能让我现在的反思看起来非常可笑,活像是伯虑愁眠的超现实式重现,但好歹还不能算作偏执式的理智丧失,所以还不至于失去太多形容能力。

本应当在这种空想下像个妄想症一样陷入疯狂的我,现在似乎完全游刃有余。

举例而言,就像我之前讲的那件事件中一样,浑身颤抖,不停地思考着不切实际的最糟结果,然后不停地在这条线上重复加深直到狠狠地坠落到某处为止。

如果说以前的我毫无进步的话,那么是的,我在这一年间就是仅仅在执行这区区一步的指令,不停地做着1+1=2的简单加法。

没有这究竟有多可悲的自觉,甚至为了让自己因为这些微的不同而捏造出虚假自我认同的简漪同学,可以说毫无成长,死不足惜。

但即使如此,一年到头来,我也还是好端端地活下去了。

这么看来,弧线的轨迹在末端迎来的,大概也不是什么终点。

结束的结束不是结束。

听起来有点绝望,但也非常温柔。

听起来有点温柔,但也非常绝望。

胸口已没有其他需要压制的人格,也重新取回寻常人的镇定与理智的我,究竟能不能算是获得新生了呢。

因为愤怒杀死父母,因为混乱杀死陌生人,因为嫉妒杀死唯一的朋友,即使这样,我也还是能活下去吗。

净是复杂的问题,净是明知故问的问题。

但我想自己无论如何都需要一些忏悔。

忏悔需要从回想开始。

既然如此,杀人犯先生或者小姐,你还有那么一点时间证明自己的存在,同时断绝我即使重获新生也还是持续不停的苦恼。

嗯,就从之前暂停的部分开始好了,虽然索薰应该早就从事后报告中得知了余下的情况,但既然这位听众没有回应的话,说给自己听也不会有人投反对票。

在病床上动弹不得的忏悔听起来有着病态的情趣。

我猜,在这些空想之下,自己终究是希望能活下去的吧。

非常抱歉,一切的一切都非常抱歉,但是即使是这样,我也想要活下去。

像是不小心感动了自己一样,想到这里,总算是稍稍有些想要哭出声来。

不妙,这可是罪过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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