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脑洞大开,说了很多种可能,甚至还有集体行为艺术的看法,廉诚也由他们随意猜测,自己则坐在一边反复查看那一百多页的验尸报告。

每一篇都大同小异,但因为尸体白骨化太久,真正的死因难以界定。是直接被活生生地灌注在水泥之中呢?或是在其他地方被杀,死后才被隐藏于此?

就算不考虑死因,动机又是什么?失乐园不会毫无理由地杀人,到底是何种迫不得已的理由,才会同时屠杀那么多个人,而且大多还是女人……

线索还是太少,在会见五先生之前,还得再多掌握一些筹码,不然那家伙咬死不认,却也是无可奈何。

“雨人,爱酱,你俩等等去查一查大楼的归属是谁,看看案发的那段时间内,他在何地,在从事什么工作。”廉诚随后,又对陆烨说:“你和欣儿还是去大楼附近守好,可能还有遗落的证据,不能让人破坏。”

大家都去执行任务后,廉诚也动身去了警局,既然还是束手无策,就只能期望在尸体上找到什么突破口了。

他总觉得这次的案子透着一种古怪感,在萧清巡视的期间,如此凑巧地修缮到那一楼层,如此凑巧地砸开了画壁,按道理不是先从外壁开始修复的吗……

—————————————————————————————

莫莉托着腮坐在餐桌前,看着厨房里忙碌的背影,觉得画面略微有点违和。

项双习围着一条粉色的围裙,带着深蓝色的袖套,吹着小曲翻炒着锅里的小菜,颠勺的动作透着一股十足的主妇气息,忽略那高大挺拔的身姿,还真像个贤惠的家政好手。

倒也不是什么花哨的菜式,多是些家常小炒,不大功夫,项双习一气呵成地就摆了小半桌。

“来,鱼香肉丝,这可是川菜的典范,厨师是什么水平,只此一道菜就足以判别。”项双习端着一盘还冒着热气的鱼香肉丝走来。

恍恍惚惚,这个男人的身影似乎越变越淡,到最后,换成一个年轻的女人……

那女人不过20出头的年华,绑着马尾,把教材往桌上一撂,就往厨房去了。

“小茉莉,今天想吃啥啊?”女人还是大学生,上了一天学够累了,可还是一脸幸福的表情,丝毫不在意自己脸上还残留的汗滴。

“汉堡!”刚开始咿呀学语的女孩在桌子上跳着说。

“上周才给你吃了,不许任性,妈妈给你做鱼香肉丝吧!”女人不顾女儿的苦恼,笑嘻嘻的开始切肉洗菜。

蒙莉莉还在高中时就生子,学校直接将其开除,好在成绩足够优秀,又在妇女协会的努力下,得以进入大学。为此,父女近乎与其断交,生活费都靠学校高额的奖学金和男友尚且微薄的收入维持。

生活虽然苦了点,但她每天都很开心,那个叫莫翼的男人,就是这样一个让她大胆到这么早为其生儿育女的家伙。

有他在,未来注定是一片美好的,战争也差不多该结束了,虽然这么说不太好,但她还得感谢【太平洋咆哮】,让她那新婚不久的丈夫,才为人父的爸爸,能够回家了。

从今往后,失乐园也会是合法组织,他们一家的好日子,就快来了吧。

最后的料酒倒入收汁,红亮甜香的鱼香肉丝上桌了。大概是之前没吃过,莫莉小心翼翼地看着,迟迟不敢用勺子去舀。

“不烫的,酸酸甜甜的鱼香肉丝,小朋友们都喜欢吃哦(欧拉木大:我却从小都不爱吃,有没有和我一样的读者呢?)”蒙莉莉貌似很期待女儿对自己的评价。

莫莉半信半疑,轻轻咬了一口,酸甜的香气在口中四溢,但她没来得及告诉妈妈,蒙莉莉正好在接一个电话。

那之后,她没能告诉母亲鱼香肉丝到底好不好吃,那顿晚饭的最后,只剩一脸懵懂的幼童,看着自己的妈妈跪在地上声嘶力竭地哭喊……

“莫莉?”项双习的身影重新显现,她这才回过神来,拿出筷子夹了一块放进嘴里。

母亲所做的菜肴,味道早已记不住了,可那酸甜的香气却大同小异,酸酸的味道不只是在嘴里逸散,似乎也扩散到了鼻子,克制不住的酸楚令她轻声抽泣,许久不见的眼泪,由她眼角慢慢滑下。

“好酸……”莫莉捂着自己的口鼻,试图缓解那直抵心房的酸楚。

“不会吧?我醋的比例还没有糖多呢,再怎么酸也该被甜压住啊。”项双习自己尝了一口,还是自己最熟悉的美味。

“完全不酸嘛!你不要故意找茬哦。”项双习佯装恼怒地说道。

“不好意思,我最讨厌吃鱼香肉丝了……”莫莉实在缓解不了那种心悸和悲楚,逃难似地丢下筷子,向着自己的卧室跑去。

“等等!”项双习拉住她的手腕,莫莉头也不回,试图挣脱,但项双习有意要留,她又如何脱得了身呢?

“放手!”莫莉回头看着他,冷漠地说。

“别拿这种表情看着我……”

“我一直都是这样傲慢,不喜欢你可以……”

“傲慢?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哭得像个**一样,哪里还有半分往日的风采?”项双习打断道。

莫莉当然知道,她当然知道自己现在有多么狼狈,光是眼眶中的泪水就已经让她视线模糊了,更别提不断的抽泣,令她肩膀一直在颤抖,就连发音都难掩哽咽的声线。

但她不想让别人看见自己现在的模样,五先生不需要这么没用的莫莉,他需要的左膀右臂,是那个永远冷静沉着,面不改色就能杀掉十几人的莫莉。

“你放手啊!看我难看的样子就那么如你愿吗!”莫莉哭喊道。

“我不放!你必须告诉我你的过去,现在不拉着你,或许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你神经病吧!我干嘛要和一个认识不久的男人说我的过去!”

“我从未说过我自己正常,我喜欢你,为了拥有你我可以用上一切手段!今天你不说我就不让你躲,谁叫你打不过我呢?”项双习浑然不讲道理,他行事作风倒也一向如此。

莫莉冷笑一声:“拥有我?你想从我这得到什么?爱情?还是寻求呵护的小女生?还是我的肉体呢?”

“我……”项双习话音未落,莫莉就贴了上来,吻上了他的唇。

生疏而冰冷的吻,就连她的嘴唇都还在颤抖,但莫莉确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项双习大概是被吓到了,居然被她压倒在沙发上。

她单薄的睡裙顺着光滑的小腹滑落,散开的黑发衬得她的肌肤越发雪白,她哭得梨花带雨的脸庞此时却显得那么妖艳。

她俯身在项双习的耳旁道:“你不是要我吗?那就给你好了,你以为我是那种会被感情所困的小女生吗?”

她轻轻咬着项双习的耳垂,温热的气息呼在他的耳框,似乎是魅魔的低语一般。

“你到底不是那个五先生,演戏演得那么糟,就别丢人了,看看你那还在滴落的眼泪吧。”项双习似乎已经从惊讶中回过神来,面对如此诱惑,他神色不变,甚至连脸都不带红的。

他拿起地上的裙子披在莫莉的肩上,把她从身上扶起,替她把头发重新束好。

“你什么意思?我不够美?”莫莉问。

“足够美,至少在我心中,你比那不懂人心的立花爱惹人怜爱太多。”项双习笑道。

“那……”

“你还是处女吧,装出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眼神里却是自暴自弃的消极感……”

莫莉坐在沙发一角,抓着裙角,一言不发。

“你不是我第一个女人,这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我十五岁踏入这个江湖,五年来也和很多女人睡过,有花钱找的妓女,有遇见的学生,还有大十几岁的大姐姐……不过逢场作戏,但经历的多了,我也知道什么才是最真的感情。”

项双习从沙发上起身,坐到了餐桌前道:“我不需要你这自我放弃,自我摧残的献身,总有一天,我会堂堂正正褪去你的婚纱,但那得建立在你试图相信我的基础上,来吃完这顿饭吧,顺带说说你到底经历过什么。”

接着,他又说道:“如果你不愿意上桌,我现在就可以离去,保证此生不再踏入你的人生……莫莉,我不是没人要的男人,没有那个耐心去唤醒一个装睡的人。”

像是摊牌,却也像是誓言,项双习就坐在那里,那个总是欢脱随性的男人,此时的双肩,却是如此宽厚。

那个女人,也是在自己这个年纪认识的那个男人吧,是怎样的理由可以让她如此死心塌地地相信那个人呢?可相信又如何,那个男人终归是马革裹尸,扔下妻女,独自消失在世界的一角……

“你我都无法逃出这个伪善的世界,别离,还是别离,你奔走各地,我守护吾主,生死尚且难料,你为何要对我……”

“你的眼神,让我放不下。”项双习似乎知道她要说什么。

“眼神?”

“太熟悉了,那种舍弃一切,死死盯着所谓【希望】的眼神,曾经有一个故人就是这样,可他到最后还是没能找到……”

“被杀了?”

“只是单纯地死了,酒喝太多,脑血栓突发带走了他,很无聊的死法,配一个无聊的人……五先生给你指明的道路我不得而知,但能让你露出那种眼神,我就绝对无法认同。”

莫莉一直觉得,自己很懂人心,她见过太多肮脏卑鄙阴险的家伙,见识过世间最歹毒的计谋。

可唯独没有项双习这一种。

这纯粹而绝对的正义,令人无法反驳,无从质疑的正义,她确实没有见过。

但那光辉太过闪耀了,五先生说他们是地狱的厉鬼,这她认可,满手鲜血的她能有什么好反驳的。

不过,厉鬼也向往光明,项双习的一席话居然在五先生的世界中凿出了缺口,仅仅是那么几个月的交情,仅仅是那短短的几句话。

“正义与光明,真的可以如童话中那样拯救所有人吗?”莫莉居然问出这样孩童般的话。

“当然不可能,但救你一人,我势在必得!”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
切换电脑版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