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小心闻到了殿下的气味,没想到是昨天的熟人。”

身着纯黑礼服的“小丑”停下脚步,从面具低下说出了一句话。他的声线被刻意掩饰过,有种不男不女的嘶哑之感。

爱琳没有接话,而是沉默地用枪指着对方。

“小丑”看了一眼远处的艾丽卡,微一鞠躬,又对爱琳说道:“看来我们的缘分不浅,今天又见面了!”顿了顿,他的面具上,出现了微妙的表情:“哎呀,这样的欢迎仪式,我可担当不起啊。”

说话间,“小丑”迅速朝一边移了两步。只听“簌簌”数声,几支弩箭射在了他原来所站立的位置。紧接着,一个硕大的身影跳到了爱琳的身边,对她说道:“爱琳,你先退远一些。”

这名男子,正是负责商馆安全的魏斯先生。

远处的几位伙计,亦持着手弩指着入侵的“小丑”。

爱琳稍微松了一口气,朝艾丽卡的方向退去,只见魏斯先生抽出了手中的弯刀,沉声说道:“‘小丑’阁下的凶残手段,现在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我等自然不敢怠慢!”

“小丑”耸了耸肩,面具上浮现出“无辜”的表情说道:“明明我只杀了一人而已,哪知道那群疯子见人就砍,还让我背了这么大的黑锅。”

他话音才落,一个清冷的声音就插了进来:

“胆敢刺杀身为贵族,在军中有衔位的约里克·斯维因,仅仅这一条,按王国律法,就足以定你为死罪。”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赤发紫瞳,身着铠甲的女子正缓缓走来,一手按在长剑上,视线牢牢锁定在“小丑”身上,保持着随时可能动手的姿态。她用余光扫视了场中的几人一眼,便对魏斯说道:

“吾奉命追捕在逃的‘小丑’,请诸位予以配合!”

这位代号为“血雀”的魔剑士,是安鲁尔有名的强者之一,魏斯自然不敢怠慢,连忙应道:“这是当然。”

至于站在那边的“小丑”,似乎没想到“血雀”这么快就追上了自己,悄悄向身后退了几步,微笑着说道:“这位女士的厚爱,实在是令我受宠若惊……只可惜我无福消受,小姑娘,我们下次再见吧。”

说着,“小丑”的身子忽然一扭,向后方翻去。一直锁定着他的“血雀”也见势跟上,斩出了肉眼的可见的魔焰,阻拦着对方的去路。

取出了匕首,以灵巧的身形阻挡招架着魔剑士的攻击,空当之中,小丑颇有深意地看了爱琳一眼,说道:“你的长相,很像我见过的一个人……我大概猜到为何殿下会对你如此在意了。或许我们以后还会再见的!”

说罢,他和在后方追捕的魔剑士,很快就消失在了爱琳的视线中。

这一番变故发生得太快,还留在广场上的几人,一时还没反应过来。爱琳有点发呆地站在远处,心底泛起了非常不妙的感觉。

然后,她马上就想清楚了“小丑”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那几句话表面上是对爱琳所说,其实都是说给“血雀”听的——他想要混淆视线,拖自己这边下水……自己和艾丽卡,还有米娅昨天确实是在刺杀现场的,虽然还没被人注意到,但一旦被调查的话,肯定隐瞒不下去。

更何况,自己和那位神秘的黑发少女,确实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眼下的城市处于封锁状况,对于一心想要逃离,或者想要掩护同谋逃离的“小丑”来说,自然是把这趟浑水搅得越乱越好。

被“小丑”来这么一出,这下没法置身事外了。

随后亚尼斯匆忙赶到。爱琳和他讲了刚才发生的事情,亚尼斯的想法和她是一样的,苦笑道:“这次真的惹上大麻烦了。”

……

卡列宁市北部,港湾边上的一座巨型灯塔。

永恒的海潮声在耳边拍打,弥漫在旧港区的轻微雾霾,有着几分肃杀的气息。视线底下,一队队卫兵正在挨家挨户地进行搜查,虽然还没有任何“凶犯”的线索,倒也确实地在这片藏污纳垢的区域,揪出了不少三教九流之徒。

有些寂寞地坐在灯塔顶端,大半个身子都掩没在黑袍之下的黑发少女,脸上泛着细微的红霞,正品啜着手上的一壶液体。

从气味上来判断,壶中的液体,确实是“酒”无疑。

如果让爱琳看到少女的模样,肯定会为这种反差而感到惊讶,黑发少女此时的神情当中,既有着显著的困扰,也有着几分无助的意味——和爱琳印象中,她一贯面无表情的模样大相径庭。

只有在独处的时候,她才会流露出属于自己的“真实”。

“言灵师小姐,看来你又遇上了麻烦?”

就像往常一样,一个苍蝇似的,赶也赶不走的家伙向她搭话。这一连几天都是如此,对方明知道她不会给予任何理睬,还是以锲而不舍地搭讪了过来。

黑发少女抬起头来,用冷冰冰的眼神瞄了一眼视线前方的“大叔”。

这座高高耸立在港湾边上的灯塔,作为卡列宁的标志之一,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城里最高的建筑物。她将这里选作临时的栖身之地,是因为这里足够高却并不是很引人注目,方便她在必要的时候采取行动。

就一般而言,这种偏僻的地方,应该不会被人留意到才对。可是眼前这位穿着邋遢的大叔,在前几天她刚在塔顶绘制好魔法阵,将这里作为“据点”的时候,就找了上来。

大叔的背后绑着一把恐怖的巨剑,和她说话的时候,身体没有接触到任何实体,稳稳地“站”在了离地近百米的高空之中,气息丝毫没有外泄——如果对方是纯粹的武者的话,能做到这种程度,这人的实力之强,可能超乎了她的想象。

“都过了好几天,你的事情还是毫无进展,不肯和我说说你的来意吗?既然不是敌人,说不定我们有合作的可能性。”大叔叹了一声,在她的面前“坐”了下来,似乎有长谈的打算。

她很清楚,这位表面上看起来和善的大叔,是为了监视她才接近的。

可即使是她,以身体的一部分为代价,在长久的修行中换取了“以自身假代神明,所言皆为真理”的强大言灵法师的实力,也自恃和他发生冲突的话,毫无获胜的把握。

相比那位吸血鬼,这个“大叔”更让人看不透。

“昨天那个小贼的刺杀,虽然闹出的动静不小,不过,在我看来,那只是小打小闹而已,我可懒得去管。”随意地说着的大叔,身上却隐隐散发出凌驾于所有人之上的气质,“我得去提防真正对这个国家有危害的事情才行……唉,看来太平的日子,很快就要到尽头了。言灵师小姐,你也是这么觉得的吧?”

黑发少女蹙着眉头,依然沉默。

对于身为言灵法师的她而言,沉默早就成了一种习惯。

另一方面,在她一直以来的概念中,如果说若林是最大的敌人的话,强盛的安鲁尔则是排在第二位的敌人,属于她的“国家”必须跨过的障碍。并不存在合作,或者说“交涉”的基础。

完全将大叔的话当成了耳边风,她想到自己已经浪费了三天时间,还惹上了不必要的麻烦,无意识地握紧了拳头。

这里的形势越来越不妙,不能再待了。

后天,不管怎么样,一定要带走爱琳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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