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手——”我尽可能压低声音,却无法阻止身体带动喉咙一道颤抖。

下意识摸向腰间手枪的右手毫无收获,口袋中的手机和钱包也不见踪影。想来也是,若是连这都给我留下,那作为犯罪者也未免太可笑了些。

一片黑暗中,她失去十指的样貌并没有让我感受到太过鲜明的恐惧,当然,那也可能是因为我本就已经处在同等的惊吓之中。

所谓的麻木之下反倒显得冷静。

“这,这不重要......快告诉我,你是从什么地方进来的?”她焦急的语气让我越发局促起来,但自己对此并无法给出回答。

我的记忆停留在进入玄关之后的短暂瞬间,结合后脑的疼痛,看起来只能认为是自己在那之后就被击晕所导致。

“不,我不记得,在进了一栋别墅之后就不记得了。”于是我摇头,“你也是这样吗。”

少女露骨地垂下双肩表露无望,我无法看见她此刻的表情。

四周只有轻微的水滴声,潮湿而腥臭的空气充满了霉菌与血液的臭味,但也相当阴凉。

可能是某处地下室。

那又如何。

知道了这点就能够想出什么来吗。

地面上应当是血渍的液体并不新鲜,刚才在朝她挪动时似乎还碰到了类似于骨骼的物体。

可能早有受害者。

那又如何。

知道了这点就能防止自己和她也遇害吗。

她双手的伤口看起来有了一段时间,大多数看上去都正在愈合。

可能在数天之前就已经来到此地。

那又如何。

知道了这点就能推定出对方的动机吗——

持续断线的思维什么都得不出,仅仅是持续着感受四周与消极想法的循环交替。听起来活像是每天都在持续的日常生活,但重点在于自己的日常基本不会有性命之忧,也不会窝在什么一地血迹的阴暗地下室里。

“我到现在为止只知道那里有一扇门,”她沉默许久,但似乎尚未像我那样在心中暗自放弃,而是伸出似乎依旧在渐渐渗血的右手朝前方指去,“她会从那里下来,然后......然后——”

“不用继续也没关系,我大概了解情况了,保持冷静。”在自己身为警察的本分中,看起来只有“安抚市民”这一项机能尚且完好,“虽然没法出示证件,但我其实是个警员,所以一定会想出什么办法的,放心,一定......”

但却。

无法怀着同样的语气对她说完“一定会把你救出去”。

无法做出这句承诺。

“门是锁着的,对吗。”自己姑且的确是个货真价实的警员。

“是警察吗?太好了,我会尽全力配合你的。”少女口中传来的安心感令胸口继续下沉。

好吧,驱动大脑,带动身体,保护市民。

——我真的做到过吗。

——我真的能做到吗。

好想哭。

用四肢撑住身体,重心集中在膝盖上勉力站起。

好想哭。

朝着她所指的方向迈步,虽然在那里即使真的有一扇门,也绝不可能不锁上,但是自己没有任何能够确认的其他事项。

即使有,我也做不到,不可能做得到。

初次见面时,索薰就半开玩笑地对我说过自己不适合做警察,现在看来一点都没错。

现在是几点?

过去了多久?

在潮湿的地面保持着平衡,随后在碰到台阶的一刻险些将之完全失去进而狠狠摔倒,随之涌出身体的还有自己再也无法抑制的哽咽声。

“唔啊啊啊啊啊啊......”

快停下。

“没事吗?!”身后传来少女的呼喊,明明比我的状况还要糟糕,却还有闲心关心别人吗。

“没,我,我没事。”眼泪和声调怪异的回答一并流出体外,我带着失去重心的身体东倒西歪着摸上了冰凉的把手。

自然,那是绝不可能随着自己开始跌倒的身体一道滑下的,冷彻潮湿顽固到彻底绝望的金属质感,而我因尚存一丝希望而不断产生无谓感情的心也就此彻底降至冰点以下。

结论而言,现在的我们既无法逃出去,也不太可能有人来救我们。

根据她手的伤势来看,犯人的精神绝对有什么问题,换言之我们也不太可能不被害命。

再者,假定犯人必定会再来,那么如果她被切除手指是数天前的事的话,这就意味着距离下一次的到访可能越来越近,换言之无论是我还是她都处在在这里越久就越危险的情况下。

回到第一点,与此同时,现在的我们应该是只能在这里呆着,什么地方也去不了。

啊哈哈,绝望到无以复加的情况真是少见。

想了这么多,心情反倒稳定了下来,看来自己的精神似乎没有先前以为的那么不堪一击。

麻木,恐惧,绝望,随后回归麻木,仿佛先前的挣扎不曾发生过。

人心还真是可笑。

而在此时此刻还想着这些的我则是双倍的可笑,感觉真棒。

——好了。

悲观情绪已完全触底。

接下来会不会反弹呢——

咔哒,门锁在下一秒脱开。

明明自己已经将手从门把上拿开。

但门却擅自从外部打了开来。

--

重新回到那栋别墅的地点没有花上多久,虽然没能在路上打到车,但是公交总还是及时到站让我搭上了。感觉就像是走到马路口正好亮起绿灯一样好运,但那时的我当然不会这么想。

按照镜海小姐的说法,我只要尽力在他来前做些什么就好。

于是,毫无其他考虑的自己在几十分钟后就这么站在了那栋别墅的门前——之后的事情您都知道了吧,毕竟您在那之后不久应该也赶过来了,所以后续我猜不提也罢。

说到这个,您可能觉得自己在不久前才第一次见到我,但我可是从那次开始就记住您了。

总之,这个故事里我能为您补上的部分大约就是那么多,但愿自己没有说漏什么。

想了解更多关于镜海小姐那方面的事情?那应该去问他才对吧,毕竟——什么,不想直接和他们这样接触吗。可那究竟有什么区别呢,镜海小姐如果真的是什么恶魔的话,您怎么做也不会瞒过她吧。

她决定如何回应是另外一回事吗。

看来无论是您还是镜海小姐都非常喜欢做这种无用功啊——不,镜海小姐只是看起来是那样而已。

您呢?您为什么要做自己现在正在做的事情?我记得您在进来的时候还抱怨着这有多麻烦不是吗。既然对方这么不对劲,您也没有被主动派发调查这些的任务,放在一边不就好了吗?

......

索薰警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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