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看着商业街忍不住吐槽道。
街道两旁的商铺大多落着薄灰，木质门板紧闭。
门楣上的魔法符文蒙着一层尘，只偶尔闪烁一下微弱的光芒，像是濒死的呼吸。
各种商铺明明规划得宽敞整洁。
青石板路也铺得平平整整。
却因为租铺、买卖都要消耗大量学分，显得格外冷清。
也就门口的几间铺子亮着微光，其中两间还是院方开的。
一间挂着法器道具铺的黑木牌匾。
橱窗里摆着闪烁着魔力的匕首、卷轴和矿石，价格表上的数字看得人头皮发麻。
另一间是药剂坊。
它门口飘着淡淡的草药味混合着莫名的气息。
窗口上玻璃罐里的各色药剂咕嘟冒泡，同样标注着不菲的价格。
除去这两家，就只剩一家飘着油腻香气的餐厅。
一个挂着碎花帘子的小店。
一家摆满鲜花的花店。
唯有一个堆着泛黄书籍的书铺还有零星的人影在其间走动。
寥寥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街道里回荡，衬得整条街更显寂寥。
“去那里看看吧。”
宁楪指着那个没有名字的小店说道。
一头黄金色的长发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
几人看着周围确实没什么可逛的，便纷纷点头。
一行人走到小店门前。
这家店门两侧的小花圃里，挤满了颜色极其绚丽的蝴蝶。
蓝的像浸了水的蓝宝石，粉的像揉碎的云霞，还有带着金属光泽的黑蝴蝶，翅膀扇动时泛还着紫晕。
还有胖乎乎毛绒绒的蜜蜂一起趴在花瓣上休息，嗡嗡声细弱得像婴儿的呢喃。
门楣上挂着一块绿色牌匾，边缘磨得有些光滑，上面画着个圆滚滚的方块猫头，眼睛是两颗小小的红宝石，线条憨态可掬。
店门则是整块金丝楠木打造，纹理细腻如流云，摸上去温润顺滑，还带着淡淡的木香味。
指尖划过能感受到木质的肌理。
门把手上缠着一圈浅粉色的藤蔓，开着细碎的小白花。
“吱呀——”
推开古朴的大门，一股混合着清甜花香、湿润青草气和淡淡奶香的气息扑面而来。
像撞进了一片雨后的花园。
映入眼帘的不是预想中的小店面，而是一个如同地下小花园般的世界。
头顶是模拟的星空，点点微光像碎钻般闪烁，偶尔有“流星”拖着尾巴划过。
四周爬满了翠绿的藤蔓，上面缀满了不知名的彩色小花，有的垂下来扫过肩头，带着微凉的触感，有的缠绕在石柱上。
还没踏入就能感受到沁人的花香萦绕着鼻尖。
还有些藤蔓上挂着小小的风铃，风一吹就发出叮铃哐啷的轻响。
脚下是铺满圆润鹅卵石的小径，两旁点缀着小小的喷泉，水珠溅落在青石上，发出清脆的叮咚声，像细碎的铃铛在唱。
苏云站在门口有些恍惚地回头看了眼门外的冷清商业街，又转回头看向店内，一边是灰败寂寥，一边是生机盎然，简直像穿越到了另一个次元。
反差大得让她一时没反应过来。
“喵～”
“喵呜～”
一声声软乎乎、带着奶气的猫叫将她的目光拉了回来。
寻着声音看去，只见花丛中、石台上、藤蔓间，甚至连柜台顶上，都挤满了长相奇奇怪怪的猫咪。
怎么说呢？
它们的身体胖乎乎、扁平平的，浑身覆盖着蓬松的绒毛，却偏偏长着吐司面包的形状。
有的是浅棕色，带着麦麸般的深褐纹路，像刚出炉的全麦吐司。
有的是奶白色，点缀着浅黄的“烤痕”，像抹了黄油的白吐司。
还有的头顶顶着一小撮“奶油”似的粉色或黄色绒毛，看起来像是奶油夹心款，软乎乎的让人想rua。
叫起来的声音却软得能化进心里，带着点委屈的奶音。
“哦呀～来了一群小客人呢。”
一个慵懒又熟悉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笑意。
苏云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布满藤蔓和鲜花的柜台后面，坐着一个穿着宽松亚麻裙的女子。
正是自己的师祖林沫。
她单手撑着下巴，手肘支在铺着碎花布的柜台上。
另一只手逗弄着趴在面前的一只巧克力色吐司猫，指尖划过猫毛，眼底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意。
裙摆上也爬着两只小巧的奶白色吐司猫，正用脑袋蹭她的腿。
“师祖？”
苏云惊讶地眨了眨眼，粉蓝色的小耳朵唰地竖了起来，尾巴也下意识地晃了晃，语气里满是意外。
她怎么也没想到，这家画风奇特的小店居然是林沫开的。
“嗯哼～攀关系也不打折哦！”
林沫轻轻一笑，指尖划过吐司猫的头顶，猫发出舒服的呼噜声。
“不过白送一些赠品算是刚开业的彩头了。怎么样？要来试试猫咖吗？牛奶无限续杯哦，还是用等级高达79级的高级货鲜榨的呢。”
几个女孩对视一眼，眼里都带着好奇。
宁楪率先迈开脚步，楚玉儿紧随其后。
苏苗苗怯生生地跟在最后。
白白嫩嫩的小手紧紧的捏着苏云的衣角。
苏云也跟着走到了一张印着沙滩风景的桌子旁。
这张桌子简直就是个微缩版的沙滩。
金黄的“沙子”铺得平整，边缘有“海浪”轻轻起伏泛着些细碎的银光。
上面散落着几只小小的海星和贝壳，甚至还有一把迷你的遮阳伞和躺椅，像是谁随手遗弃在那里的。
几人刚坐上去，就有几只巴掌大的迷你海鸥扑棱着翅膀飞过来，围着她们转了几圈，发出清脆的啾鸣声。
可当手放在桌子上时，传来的却不是沙滩的松软和海水的湿润，而是正儿八经的木头触感，凉丝丝的，奇妙得很。
“好，那就少糖的四只，外加白送你们的一只特殊的。”
林沫动作麻利地端上来一个巨大的白瓷盘，盘子边缘描着金边，里面躺着四只橘黄色的吐司猫咪，圆滚滚的，像刚出炉的小面包。
身上还带着淡淡的麦香，耳朵是浅橘色的，眼睛像黑葡萄似的。
还有一只通体雪白，头顶顶着一团粉色“奶油”。
看起来像是奶油夹心款。
软乎乎的，尾巴尖还轻轻晃了晃。
除此之外，盘子旁边还摆着四杯温热的牛奶。
还有四把小巧的银质小刀，刃口闪着冷冽的光，刀柄上刻着小小的猫爪图案。
苏云还没反应过来为什么要配刀，坐在对面的楚玉儿已经颇为熟练地拿起小刀。
然后瞄准自己面前那只橘色吐司猫的屁股，轻轻一刀砍了下去。
“喵嗷！”
伴随着一声凄厉却依旧带着奶气的惨叫。
一块方方正正、还冒着热气的吐司面包片掉落在了盘子上。
上面还带着细密的绒毛纹理。
浓郁的麦香混合着奶香瞬间弥漫开来。
那只被切了一块的吐司猫缩在盘子里。
小声呜咽着，眼睛湿漉漉的，却不知道逃跑，只是无助地晃了晃尾巴。
苏云瞬间愣住，粉蓝色的大尾巴僵在半空，像被按下了暂停键，小脑袋像被重锤砸了一下一样嗡嗡作响。
她看着那只被切了一块还在呜咽的吐司猫。
它眼睛里满是无措，只能被动地缩在盘子里，连挣扎都不知道该怎么挣扎。
苏云顿时心脏猛地一缩。
这不就是自己吗？
莫清清把她当成生命法则的实验品。
随时可以丢弃的宠物。
高兴了就用指尖挠挠她的下巴。
不高兴了就把她扔去当诱饵、扔进死斗场。
甚至用她做实验。
肆意玩弄...疼得她死去活来。
而这些吐司猫，从出生起就注定要被切割、被食用，连反抗的资格都没有，和自己有什么本质区别？
如果哪天自己失去了利用价值，不再能讨莫清清欢心。
不再能作为她“徒弟”的幌子，是不是也会像这些猫一样。
被莫清清随意“处理”掉？
或许是变成实验材料，或许是变成更没用的东西。
那种身不由己的无力感，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涌上心头，让她指尖都开始发凉，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黯淡。
粉蓝色的尾巴也悄悄耷拉了半截。
就连绒毛都仿佛失去了光泽。
果然，无论多乖巧、多听话，多努力讨好，没了利用价值。
终究只是任人处置的物件。
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连悲伤的资格都没有。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即便是看上去最为胆小的苏苗苗，也只是犹豫了一下，小手微微颤抖着，就习以为常般拿起小刀，小心翼翼地切下了一小块面包。
她的脸上甚至带着点期待的笑意，仿佛这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宁楪更是面无表情，动作干脆利落地切下一块，放进嘴里慢慢咀嚼，眼神都没什么波动。
只是喝牛奶时眉头皱了皱，似乎觉得不够甜。
头皮发麻！
苏云一瞬间感觉自己整个脑袋上的绒毛都炸了起来，耳朵不受控制地抖着，连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慌。
等等....也就是说...自己以前吃的那些松软香甜的面包，都是这么来的吗？
怪不得在这个世界从来没见过猫和狗。
她还以为这个世界根本没有这两种动物。
原来它们只是被当成了主食。
她下意识地看向其他地方，只见花丛里一只浅棕色的吐司猫试图爬走，然而四只脚早被砍掉只能无助地叫着。
还有一只奶白色的吐司猫，乖乖地趴在石台上，闭着眼睛，像是早就接受了命运，连挣扎都懒得挣扎。
苏云的心更沉了。
那只认命的猫，像极了现在努力讨好莫清清的自己，明明心里怕得要死，却还要装作乖巧顺从，仿佛这样就能换来一线生机。
“啊...小苏云是第一次遇见猫吧？”
林沫端着一杯新的牛奶走过来笑着补刀。
那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清清不喜欢猫吵吵闹闹的样子，就直接把它们全都处理了，还说省得麻烦。
不过那样的面包是不新鲜的，放久了会变硬，肯定不如现切的好吃，你尝尝就知道了。”
苏云呆呆地看着刚刚切下的、还冒着热气的面包，麻木地点了点头。
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闪过自己心脏被硬生生挖出。
被直接遗弃在危险的战场上被迫去冒险捡尸体。
被当成诱饵扔到凶猛的魔物面前，只能拼命逃跑。
还有被关在房间里折腾时的无助。
她甚至连哭都不敢大声！
莫清清处理猫的方式，和处理那些没用的实验材料，似乎也没什么不同，都是那样随意，那样漫不经心，仿佛只是在处理一件垃圾。
就在刚刚，她还以为这和前世的猫咖一样。
是一边喝着饮料一边逗弄猫咪，感受毛茸茸的治愈，是能让她暂时忘记讨好、忘记恐惧的小天堂。
结果原来是就着饮料吃猫吗？
而自己，不就是莫清清身边那只暂时还有用、没被“处理”的“宠物”？
和这些猫比起来，自己不过是运气好一点，暂时拥有了“被需要”的价值而已。
“苏云不饿吗？”楚玉儿眨巴着透亮的大眼睛看着她，嘴角还沾着一点面包屑，脸颊鼓鼓的，像只偷吃的小松鼠。
大家都在吃，为什么苏云不动手？
苏云看过去。
楚玉儿的眼睛干净得像一汪清泉，里面映着自己的影子，满是天真。
她没有在那双透亮的眼睛中看到丝毫的恶意，只有对食物的期待和对同伴的好奇。
也就是说在这个世界，这么吃猫已经是最寻常不过的事情了。
就像前世吃鸡肉、吃猪肉一样，没人会觉得残忍。
甚至没人会多想。
又或者说...她认知里的“猫”，从一开始就只是这个世界的一种主食，和前世的鸡鸭鱼肉没什么区别。
它们的存在，就是为了被食用。
那狗呢？
不会是米饭吧？又或者馒头、花卷？
算了随便吧....
苏云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里的复杂情绪和那点心惊胆战，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
毛绒绒的大尾巴也勉强晃了晃，声音尽量变得平常。
“只是在想我们吃了这个以后，一会还去吃中午饭吗？”
她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平静，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心里有多慌。
她必须更乖巧、更有用，必须牢牢抓住莫清清这根救命稻草。
才能一直留在她身边，才能一直拥有“被需要”的资格。
不能变成这些任人切割的吐司猫，不能像它们一样，连活下去的机会都没有！
“是哦....”
楚玉儿闻言，停下了手里的刀，认真地思考起来，圆溜溜的耳朵还轻轻动着，尾巴尖无意识地扫着桌子腿。
苏云趁机学着她们的样子，拿起小刀，冰凉的刀柄硌得她指尖发麻。
她闭上眼睛，不敢去看盘子里那只雪白的奶油夹心吐司猫，然后快速切下了一小块面包。
冰凉的刀刃划过温热的“猫身”，那声短促的、带着委屈的“喵呜”像针一样扎了一下她的心脏。
她指尖微微颤抖。
却面色如常。
面包入口松软，带着浓郁的麦香和淡淡的奶香，还夹杂着一丝清甜，味道其实很不错。
可一想到它刚才还是一只会叫、会害怕、会无助的“猫”。
一想到自己和这些猫的相似处境，苏云就觉得有些反胃。
喉咙里还泛起一丝说不清的苦涩。
她拼尽全力讨好，小心翼翼地刷好感，每天察言观色，生怕惹莫清清不高兴，也不过是换来了“暂时有用”的资格。
就像这些猫暂时没被吃完一样，随时都可能失去一切。
但她很快就压下了这种不适感，逼着自己咀嚼、吞咽。
她曾在逃难的路上，不止一次见过人吃人的场景。
那活生生的人还在挣扎，还在哭喊，就被人按在地上掏心挖肺。
鲜血如泉涌出，但立刻就被人接住不肯浪费丝毫。
相比之下，吃个长得像猫的面包，又算得了什么呢？
她慢慢咀嚼着，喝了一口温热的牛奶，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奶香冲淡了那点不适感和苦涩，却冲不散心里的阴霾。
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要活下去....
要能让莫清清一直需要自己....
哪怕活得像只随时可能被抛弃的宠物。
哪怕心里满是委屈和恐惧....
她也认了....
只要能活下去....
苏云偷偷瞥了一眼柜台上悠闲逗猫的林沫。
林沫正用指尖挠着一只巧克力色吐司猫的下巴。
可苏云知道，这位师祖和莫清清一样，都是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人，她们的温柔和宠溺，或许从来都只给有用的东西。
或者说，只给她们愿意施舍的对象。
她又看了看身边吃得开心的三个小伙伴。
楚玉儿是空间原主的女儿，苏苗苗有苏秋月护着，宁楪更是规则主宰的独生女。
她们生来就有靠山，有不用小心翼翼的底气，有可以肆意任性的资本。
而自己什么都没有，只能靠自己的隐忍和讨好换取生机。
苏云悄悄攥紧了拳头，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
指甲掐进掌心带来一丝微弱的痛感。
让她稍微清醒了些。
眼底的黯淡散去。
她和这些吐司猫不一样，她有求生的意志，有讨好莫清清的本事。
有两世为人的阅历。
她一定能活下去。
一定能牢牢抓住“有用”这个标签。
不会变成任人处置的“食物”。
不会像尘埃一样被轻易抹去。
盘子里的吐司猫还在小声呜咽，牛奶的香气和面包的麦香交织在一起，可苏云只觉得嘴里发苦，心里发沉。
她知道这个世界的残酷，而她能做的，只有继续伪装。
继续讨好。
唯有如此，才不会变成面包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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