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熙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血红的瞳孔里倒映着悬浮光屏上密密麻麻的辩驳要点和磐石星域最新的边缘环境参数。
距离元老院听证会只剩最后三十四个标准时了。
“感觉……差不多了。”她长长呼出一口气，身体向后陷进宽大的指挥椅里，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扶手。
连续两天的高强度备战，几乎榨干了她的脑力。
好在自己逐渐找回的那些属于过去五年的记忆碎片帮了大忙。
“这帮老狐狸会怎么咬钩……我心里大概有数了。”
她抬眼看向窗边。
卫祯正背对着她，对着个人终端低声说着什么。
他这两天也没闲着，不断利用他在海军内部盘根错节的人脉，尤其是那些被打上“洛熙派”标签的少壮军官，还有他父亲卫邦以及岳父洛野山的影响力，在元老院议员中小心翼翼地串联、试探、递话。
“……对，李议员那边的态度比较关键，父亲说他会再亲自去拜访一次……嗯，阿尔托将军也认为对方质疑血统这点太过荒谬，他会联合几位老同僚发声……明白，辛苦了。”卫祯结束了通讯，转过身，脸上带着一丝疲惫。
他走到洛熙办公桌前，拿起她喝剩的半杯温水喝了一口，顺手又给她续满。
“怎么样？胸有成竹了？”
洛熙白了他一眼，没计较他用自己的杯子。
“胸有成竹不敢说，起码不是裸身上阵了。该准备的弹药都备足了，该打的招呼也打得差不多了。”她顿了顿，眼神扫过卫祯眼底的青黑，“你那边呢？那些老油条没为难你吧？”
“还行。”卫祯把杯子放回她手边，“就是听了一箩筐的车轱辘话，耳朵快起茧子了。不过有几个摇摆的，态度确实有所松动，尤其是爸那边发力之后。
“剩下的……就看你在听证会上现场发挥了。记住啊，”他俯下身，凑近了些，压低声音，“该强硬的时候别怂，该示弱的时候……咳，你懂的。”
洛熙放松下来，任由他在肩颈酸痛的肌肉上揉按。力道恰到好处，驱散了这几天积累的疲惫。
“知道了，啰嗦。”她嘴上嫌弃。
卫祯的手法显然经过长期实践检验，精准地找到了她最舒服的点。
随着他的按压，放松感从肩颈蔓延开来，渐渐浸润了紧绷的神经。
办公室陷入难得的安静。
只有卫祯指腹按压时细微的摩擦声，以及两人平稳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
也许是放松得太彻底，也许是卫祯的按摩太有魔力，洛熙的意识有些飘忽。
她甚至没注意到卫祯是什么时候停下了按摩，只知道那熟悉的气息和暖源一直环绕在身边，让她感到无比安心。
直到一个轻柔的吻，轻轻落在她的唇上。
洛熙的睫毛颤了颤，但没有睁开眼，也没有像往常那样第一时间推开他。
她只是静静地感受着那一点温热，一种奇异的渴望，在她放松的躯壳里悄然滋生。
这念头刚冒出来，就把她自己吓了一跳。
这感觉让她既困惑又隐隐有些……害怕。
卫祯察觉到了她细微的情绪变化。
“累了？”他的声音低沉柔和，就在耳边。
洛熙终于睁开眼，对上卫祯近在咫尺的目光。
那双总是充满力量和保护欲的眼睛里，此刻盛满了毫不掩饰的关切和一种让她心跳微微加速的、更深沉的东西。
“嗯……有点。”她含糊地应了一声，视线有些慌乱地移开。
心跳得有点快，脸颊也隐隐发烫。
不行，这太奇怪了！
转移下话题试试。
“材料都弄完了，感觉……好像也没啥可干的了。要不出去逛逛？”
卫祯看着她躲闪的眼神和微红的脸颊，笑意更深了。
他没有戳破，只是直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发酸的肩膀。
“大将同志，本人向您申请些私人时间？饿不饿？我去食堂弄点热乎的上来？或者……你想喝点甜的？”他指了指饮品机。
洛熙下意识地摇头，目光却不不由自主地又飘回他身上。看着他挺拔的背影走向饮品机，看着他熟练地操作面板，看着他端着两杯冒着热气的甜牛奶走回来。
这个过程洛熙一句话没说出来。
“给，补充点糖分，放松神经。”卫祯把其中一杯递给她，自己则靠在军装外套随意搭在椅背的椅子里，端起另一杯喝了一口。
洛熙接过温热的杯子，小口抿了一下。
她看着卫祯放松地靠在椅子里，线条流畅的下颌，微微滚动的喉结……自己的视线仿佛有独立的意志，不由自主地黏在了上面。
该死！她在心里暗骂自己。
洛熙啊洛熙，你清醒一点！你怎么……怎么能想要呢？
她强迫自己移开目光，盯着光屏上某个条目，试图用工作浇灭心头那点不合时宜的火苗。
然而，那热度有它自己的想法。
“咳，”洛熙清了清嗓子，试图找回大将的威严，声音却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干涩，“那个……你爸那边，确定没问题吧？别到时候临阵掉链子。”
卫祯放下杯子，看着她明明紧张却强装镇定的侧脸，觉得格外有趣。
“放心，老头子那边稳得很。阿尔托将军是老狐狸，但更清楚现在海军需要什么声音。
“他们心里都有数，这次不是单纯的刁难你，是保守派想借机打压新生力量。
“下场保你也是在保他们自己的话语权。”他顿了顿，身体微微前倾，压低声音，“而且，别忘了你肚子里这个护身符。
“元老院那帮人再混账，也不敢真对怀着孕、功勋卓著、还身为全联邦偶像的你做得太过分。舆论压力能掀了他们，他们自己也吃不消。”
提到孩子，洛熙下意识地摸了摸小腹。
这个小生命的存在，是她现在不由自主想要当成精神支柱的存在。
自己的思想在这段时间也向《母亲》这个身份不断转变了。
“但愿吧。”她低声说，又喝了一口牛奶，试图用甜味安抚自己。
但不知怎么的，她坐立不安。
完了完了！洛熙在心里哀嚎。
“怎么了？”卫祯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坐立不安和脸上变幻的神色，“哪里不舒服？又来反应了？”他紧张起来，放下杯子就想过来查看。
“没！没有！”洛熙猛地往后缩了一下，差点把牛奶洒出来。
她看着卫祯伸过来的手，那骨节分明的手掌，在她眼里变成了会让她防线崩溃的开关。
她这副惊慌的样子，反而让卫祯愣了一下，随即眼底闪过一丝愉悦。
他太了解洛熙了，她越是抗拒、越是炸毛，往往越是说明……
嘿嘿嘿。
卫祯的手停在半空，没有触碰她，只是收回了些许，脸上的紧张也换成了带着点玩味的笑意。
“真没事？脸怎么这么红？该不会是想到明天要去打一场硬仗，激动得热血沸腾了？”
“啊对对对，我激动死了！”洛熙立刻反驳。
卫祯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
“笑什么笑！不许笑！”洛熙恼羞成怒。
卫祯立马憋住。
“嘛……不过，也不是不行。”洛熙弱弱地说。
卫祯轻松地将她整个人从椅子上抱了起来，带进自己怀里。
“啊！”洛熙惊呼一声，整个人撞进卫祯结实温暖的怀抱，熟悉的令人安心的气息瞬间将她包裹。
她下意识地挣扎了一下，双手抵在他胸前，但力道微弱得可以忽略不计。
他的怀抱温暖而坚定，驱散了洛熙最后的理性。
那股被她拼命压抑的渴望，在安全的环境和熟悉的气息包裹下，终于像解除了封印的藤蔓，悄无声息地缠绕上来。
洛熙想，自己真的开始需求这种亲密了。
“卫祯……”她张了张嘴，声音带着颤抖，却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
开什么玩笑，总不能亲口让他怼自己吧？
卫祯低头看着她。
“别怕，小熙。”他低声说，声音像低沉的鼓点敲在洛熙心上，“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无论你记得多少，忘记多少……你都是洛熙。我的洛熙。”
他低下头，又是一个吻。
洛熙的身体再次轻颤了一下，她闭上眼，将发烫的脸颊埋进卫祯的颈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