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莉娅皱了皱眉，眼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

早上了？但是好困。

西莉娅想要翻个身避开刺眼的阳光，大脑发出了指令，但身体没有执行。

仿佛脖子以下都不属于自己。

腰、背、大腿，每一块肌肉都传递着酸痛感，甚至连动一下手指，都会牵扯到大臂的肌肉，引发一阵连锁的酸痛。

昨天长达数小时的地狱特训，后果在这一刻显现无疑。

西莉娅放弃了翻身的打算，就这样仰面躺着，盯着天花板发呆。

她在等。

按照科苏伦主教的作风，此刻应该已经站在门口，大声呵斥她，让她起来晨练了。

一分钟过去。

五分钟过去。

十分钟过去。

门外静悄悄的。

没有敲门声，没有呵斥声，连平日里艾伦特扫地的沙沙声都听不见。

安静得有些反常。

难道老师为了惩罚她的懒惰，布置了什么静音结界？

“咔哒。”

门被开了，西莉娅转头看去。

进来的并非令西莉娅闻风丧胆的老头子，而是一个端着托盘的少年。

艾伦特走进了房间。

不过他的走路姿势很怪异。双脚虽然在迈步，但每一步都像是在踩棉花，身体不自觉的向左倾斜，走两步就要扶一下墙壁或者家具来修正路线。

托盘上的水杯随着艾伦特的动作叮当作响，里面的水洒出来大半。

昨晚充当了整整一晚上的“人肉离心机”，显然给这位勇者候补的身体带来了不可逆的短期损伤。

“早安，牧师小姐。”

艾伦特艰难的走到床边，将托盘放在床头柜上。这一个简单的动作，他花了平时三倍的时间。

“老师呢？”西莉娅开口说道。

“走了。”

艾伦特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放在枕边。

“这是在厨房桌子上发现的，炼金冰柜里的雷霆圣液也被带走了。”

走了？

西莉娅顾不上身体的酸痛，从被子里抽出手，抓起信封。

信封上没有任何署名，只有一个潦草狂放的字迹。

西莉娅撕开封口，抽出信纸。

【那种加了糖浆的洗脚水，也就只有你会当成宝。为了防止你这个蠢货因为乱搞炼金术把教堂炸上天，引来异端审判庭的疯狗，配方我征用了。】

【对外我会说是我的新成果。至于桌上那袋钱，是给你的封口费。记住了，要是让我听到外面有传言说这东西是你发明的，我就回来把你的那个铁柜子拆了当废铁卖！】

【——另外，这种通过人体导电来搅拌的思路，简直是对炼金术的侮辱。下不为例。】

西莉娅反复读了两遍信的内容。

发明权拿走了？

也就是说，不需要向教廷解释配方来源？不需要写繁琐的报告？更不需要去王都那个充满勾心斗角的地方上班？

强烈的喜悦感冲击着大脑。

这就意味着，她依然是这个偏远村庄的小牧师，依然可以守着这间破教堂，过着摸鱼的退休生活。

而且还有一笔封口费。

“赞美老师。”

西莉娅把信纸按在胸口，长长呼出了一口气。

这是她近期祷告得最真诚的一次。

危机解除。

紧绷的神经一旦放松，身体的疲惫感便成倍地反扑回来。

西莉娅现在只想做一件事：闭上眼，把昨天少睡的时间全部补回来。

“艾伦特。”

“在。”

“把窗帘拉上。”

艾伦特应声照做，随后房间重新陷入了昏暗。

“早饭放在桌子了，记得吃。”

艾伦特指了指床头柜上的托盘。

一碗冒着热气的燕麦粥，旁边还放着两片烤得焦黄的面包。

“我起不来。”西莉娅坦然的陈述事实。

“那，我扶你？”

西莉娅看了一眼自己酸痛的手臂，虽然羞耻，但为了吃饭，只能放弃尊严了。

“不用扶，喂我。”

艾伦特愣在原地。

喂饭？

这似乎超出了护卫的职责范围。但看着床上那个连抬手都费劲，只能用眼神示意的少女，艾伦特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况且，昨晚两人还在同一条毛毯上配合得那么“默契”。

艾伦特认命的端起碗，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粥，吹了吹热气，然后递到西莉娅嘴边。

然而，手却在抖。

并不是因为紧张，而是因为手臂肌肉在高强度旋转后的痉挛。勺子在空中画着不规则的圆圈，怎么也对不准西莉娅的嘴。

“张嘴，啊……”艾伦特试图预判勺子的轨迹。

西莉娅配合地张嘴去接，随后勺子磕在了西莉娅的下巴上，粘稠的燕麦粥糊了一块。

“……”

西莉娅闭上了嘴，感受着粘稠的粥顺着下巴流淌，面无表情的看着艾伦特：

“勇者先生，你是想喂我，还是想用勺子帮我洗脸？”

“不好意思！”

艾伦特慌乱的放下碗，手忙脚乱地拿起手帕去擦，结果因为身体平衡没掌握好，整个人向前栽了一下，手掌直接按在了西莉娅的胸口上。

虽然隔着被子，但那种柔软的触感还是很清楚的传了过来。

空气凝固了。

“对不起！”

艾伦特的脸瞬间红到了脖子根。

“看来你需要休息的程度不比我轻。”

西莉娅叹了口气，并没有计较这个意外。一是因为她相信勇者先生不是故意的，二是因为她现在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

“把碗放下吧，我自己想办法。”

西莉娅动用起昨晚特训的成果——精神力。

虽然身体动不了，但经过老师的特训，她现在的精神力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活跃。

一股无形的力量包裹住勺子，随后勺子飘起来，然后把粥送进了西莉娅嘴里。

虽然这样效率低了点，但至少不会喂到鼻子里。

“你也去休息吧。”西莉娅一边咀嚼一边说道。

“把门带上。除非教堂塌了，否则别来烦我。”

“是。”

艾伦特如蒙大赦，离开了房间。

随着房门关上，世界彻底清净了。

西莉娅控制着勺子吃完最后一口粥，然后将餐具送回托盘。

被子里很暖和，枕头很软。

没有特训，没有魔物，没有老师。

西莉娅闭上眼准备睡个回笼觉。

这才是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