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常言“舟车劳顿”,谭月曾经只当是戏言,此刻却深有体会。

坐惯了现代高铁的平稳、汽车的舒适,再坐这无半分减震措施的马车,即便行在平整官道上,也颠簸得五脏六腑都跟着晃,屁股更是硌得生疼。

但这还不是最磨人的——最磨人的是无聊!

古人哪有那么多娱乐措施,尤其是在赶路中,谭月坐在马车里,窗外只有一成不变的树木倒退,看得眼皮都快耷拉下来,只觉得浑身都快萎了。

“白兄,咱们还有多久到啊??”

“我屁股都快疼死了!!”

白莫纨结束打坐,睁开眼看向她,语气带着几分无奈:“谭兄,这半个时辰里,你已经问了三次了。到京都尚需半月,若说下一处客栈,今夜便能抵达。”

说罢,她不再多言,从怀中摸出一个蓝瓷玉瓶,倒出三两枚丹药吞入腹中,闭目凝神,周身气息再次沉凝下来。

虽丞相之子,高居庙堂之上,但这份精进苦修的心思倒是半点不含糊。

谭月愈发无聊,目光扫过窗外不变的景致,最终落在了马车内另一人身上。

宁不源正手持一尊巴掌大的青铜小鼎,将几株碾碎的草药倒入鼎中,随即又取出一枚蜘蛛卵,指尖在卵上轻轻一点,口中念念有词,似在诵念某种晦涩法诀。

这蜘蛛卵,还是此前在那墨玉蜘蛛巢穴,宁不源收取的。

“宁兄,你这是在忙活啥?”谭月双手托腮,语气里满是好奇,更多的是想找人搭话解闷。

“培育新的虫物。”宁不源头也不抬,一边回答一边往鼎中添了一味带着腥气的草药,“我所修功法颇为奇特,专司收敛天下虫物,以虫为媒,以气养之。”

话音刚落,鼎中忽然泛起一缕淡绿色的光晕,那枚蜘蛛卵应声裂开,数只通体莹白、宛如羊脂玉雕琢而成的小蜘蛛爬了出来。

它们不再是此前巢穴中那般拳头大小,反倒只有拇指粗细,顺着鼎沿一路攀爬,乖巧地爬到宁不源掌心,最后顺着他的手腕钻进了衣袖之中。

谭月看得真切,只见宁不源头顶的信息骤然一变——

【8级控虫道人·宁不源】→【10级控虫道人·宁不源】

白莫纨潜心修炼,宁不源养虫进阶,每个人都有美好的未来,就她无聊到发慌。

约莫又行半刻钟,窗外一成不变的林木景致终于有了变数。

谭月抬眼望去,只见前方官道上黑压压挤着一群人,个个手脚镣铐加身,铁链拖在地上发出“哗啦”脆响,两侧则有挎刀衙役押解,神色肃穆。

“这是啥?这么些人,难不成是人口买卖?”谭月咂了咂嘴,满脸好奇。

白莫纨恰好收了功法,闻言顺着他的目光瞥去,瞧见那些人脸颊上烙着的暗红印记,嗤笑一声:“谭兄这话可就外行了!我大魏早明令禁止人口买卖,这些都是死囚。”

“瞧见没,脸上那烙印就是作奸犯科的罪证,要押往京城的,倒是巧了,跟咱们同路。”

“大魏对死刑犯的处置竟这般严格?全都要押往京城受刑?”谭月追问。

她坐马车尚且颠得屁股生疼,这些人徒步赶路,还要戴着沉重镣铐,一路风餐露宿,怕是没到京城就要折损不少。

“对,也不对。”

白莫纨指尖轻叩膝头,缓缓道,“他们并非押去问斩,而是为‘启智’所用。谭兄忘了上次咱们聊的?”

“妖魔杀人启智,但秘境里的人形妖魔也不全是坏种,甚至有部分在我大魏开国时,出过大力气,如今朝堂上都有他们的官身呢。”

“估摸着是哪个有大功的妖魔灵智入寂了,京城便拿这些死囚当‘药引’,给那些劳苦功高的家伙续灵启智——也算是这些囚徒死得其所,没白占了世上一口粮。”

谭月听得恍然大悟,心中思索。

看来秘境妖魔和本地住民不只是敌对关系,互为资粮,也互为盟友。

天将暮时,马车终于驶入一座小城,名曰安平。

内里是驻兵的军营,外侧则挨着几家客栈,往来行人虽不算多,却也透着几分烟火气,小城后方不远处,又设着道路关口。

几人并无通宵赶路的急事,一路颠簸下来早已饥肠辘辘,便想着在客栈歇脚,好好撮一顿犒劳犒劳五脏庙。

这家客栈倒有些意思,说是客栈,实则更像座人声鼎沸的大酒楼。

大堂里桌凳摆得满满当当,中央还搭着个小戏台,一名歌姬正抚琴轻唱,舞姿曼妙,引得台下不时有喝彩声响起。

白莫纨一脚踏进大堂,径直走到柜台前,“啪”地拍下一张百两银票,嗓门洪亮:“小二!来八斤酱牛肉,再打三坛女儿红!”

小二见了银票,眼睛顿时亮了,连连应声。

三人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静候上菜。

谭月打量着四周,却发现一个奇怪的景象。

这酱牛肉竟似是客栈的招牌,几乎每桌都点了一盘,热气腾腾,香气扑鼻。

可按照谭月所学的历史知识,古代生产力低下,耕牛乃是重中之重的生产资料,官府历来严禁私自宰杀,寻常百姓别说吃牛肉,便是见着都难,唯有达官显贵才偶尔能尝鲜。

可这家客栈来往之人三教九流都有,怎么人人都能点得起牛肉,官府不管不问?

思忖间,小二已端着几盘酱牛肉和三坛酒走了过来,歉意道:“客官,实在对不住,女儿红刚卖完了,给您换了上好的桃花酿,您尝尝?”

白莫纨毫不在意,挥手道:“无妨!”

说罢便拔开酒坛封泥,仰头猛灌了一大口,随即抓起一块牛肉塞进嘴里,大口咀嚼,吃得酣畅淋漓,尽显纨绔子弟的洒脱不羁。

一旁的宁不源则斯文得多,他用木筷夹起一小块牛肉,细细切了,又斟了一杯桃花酿,浅酌慢品,动作雅致得很。

白莫纨见了,不由嗤笑一声,打趣道:“酸腐道人,你这吃相也太文绉绉的,跟个娘们似的,一点痛快劲儿都没有!”

谭月坐在一旁,瞧着眼前这一幕,忍不住觉得好笑。

一身飒爽劲的少女,笑话身着干净道袍的青年道人“像娘们”,这场景着实透着几分怪异。

不过她还是按捺不住心中疑惑,问了出来。

白莫纨闻言,咬着满嘴酱牛肉瞥了他一眼,含混不清地打趣:“谭兄,要不是知道你打小在凌霄宫清修,不谙世事,小爷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启智妖魔了,不对——便是那些秘境里启了智的妖魔,也该晓得这点!”

说罢,她抬手扯了扯领口,仰头又灌下一大口桃花酿,酒液顺着脖颈滑下,添了几分洒脱野性。

略一思忖,她才放慢语速解释:“小爷我跟你说个明白。天地秘境里的妖魔若是身死,等咱们退出秘境,那秘境便会自行重置,里头的一切都得回到最初模样,妖魔也将再次复生,这便是妖魔不死不灭。”

“可若是击杀妖魔后,先派人把秘境里的东西尽数搜刮干净,再退出秘境——你猜怎么着?重置归重置,但咱们已经到手的东西,可不会凭空消失!”

她拍了拍桌子,语气带着几分自得:“这么说,谭兄该懂了吧?这牛肉啊,可不是民间耕牛,都是从秘境里搜刮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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