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紧。
摇椅停止了晃动。
林薇练剑的动作，彻底僵住。
她木然地看着竹林下的那道白衣身影，耳膜嗡嗡作响，感觉自己一定是听错了什么。
那位高高在上，连执法堂堂主都要卑躬屈膝，视若神明的叶师叔祖……
她刚才，说了什么？
她的床，还缺人暖吗？
这句话，每一个字，都化作一柄无形的寒冰巨锤，狠狠砸在林薇的心口上。
让她那颗刚刚因为洛天而泛起些许涟漪的心，瞬间冰封。
然后，碎裂。
碎成亿万片晶莹的粉末，被寒风卷走，再也拼凑不起来。
原来……
原来是这样。
巨大的荒谬感和屈辱感，化作冰冷的潮水，从头到脚席卷了林薇的全身。她手指发麻，连握剑的力气都在迅速流失。
怪不得。
怪不得洛天敢如此嚣张，敢如此肆无忌惮地挑衅秦梦瑶。
怪不得他能轻描淡写，一招就重创了那个不可一世的天之骄女。
原来，他早就不是什么外门弟子，更不是什么废物。
他早就是这位活祖宗的……禁脔。
是她藏在这竹林深处，不为外人知的私有物。
那自己算什么？
那个还在禁闭室里挣扎的秦梦瑶，又算什么？
呵。
不过是这位权倾宗门的大人物，看她的男人闲得无聊，随手从山下捡来，丢给他解闷的两个玩具罢了。
可笑，又可悲。
洛天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
他从摇椅上，缓缓站起身。
筋骨发出一连串细微的爆鸣。
他没有立刻回答。
他迈开步子，一步一步地，朝着竹林下的石桌走去。
他的脚步很慢。
很稳。
每一步落下，都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沉闷的脚步声，精准地踩在了林薇和叶轻寒心脏的鼓点上。
咚。
咚。
咚。
他来到石桌前，停下。
他没有坐。
而是俯下身。
两人的距离，瞬间被拉近到不足一尺。
一股清冷的香气钻入鼻腔，那是雪山之巅独放的寒梅，冷冽，孤高，又带着一丝致命的芬芳。
洛天的视线，落在了她那如同蝶翼般长长的睫毛上。
在他脚步声靠近时，那睫毛，极细微地，颤动了一下。
一个几乎无法被捕捉的细节。
“我的床，很挑人。”
洛天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灼热的气息，贴着她白玉般的耳廓，喷洒而过。
“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有资格躺上去的。”
叶轻寒的身体，微不可见地，僵硬了一瞬。
她缓缓抬起眼皮。
那双清冷如万年寒潭的凤眸，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对上了洛天那双满是侵略性与玩味的眸子。
四目相对。
没有火花。
只有无形的电光在空气中交错，发出噼啪的爆响。
那是两头最顶级的猎食者，在审视对方的獠牙。
“哦？”
叶轻寒的红唇，轻轻开启，吐出一个单音节。
“那依你之见，什么样的人，才有资格？”
她的声音，依旧平淡，没有丝毫波澜。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在洛天俯身靠近的那一刻，她的心跳，实实在在地，漏了一拍。
这个男人……
比她想象中，还要难缠。
还要，有趣。
“想上我的床，很简单。”
洛天直起身，没有丝毫客气，径直拉开她对面的石凳，坐下。
他翘起二郎腿，姿态慵懒地靠在椅背上，整个人透着一股掌控一切的从容。
“第一，你要会暖床。”
“在我睡前，把它暖得热乎乎的。不能太烫，也不能太凉，温度必须刚刚好。”
“第二，你要会捶腿。”
“我累的时候，你要能用最合适的力道，让我紧绷的肌肉彻底放松下来。”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
洛天伸出三根手指，目光灼灼地看着叶轻寒，一字一句地说道。
“你要，绝对听话。”
“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
“我让你往东，你不能往西。”
“我让你站着，你不能坐着。”
话音落下，他脸上重新露出了那恶魔般的笑容，充满了戏谑与挑衅。
“怎么样，叶师叔祖？”
“这三条，你能做到吗？”
“你若能做到，我的床，随时为你敞开。”
“你若做不到……”
他顿了顿，伸手拿起桌上那只精致的茶杯，将里面已经凉透的茶水，一饮而尽。
“那你，也配？”
“砰！”
他将茶杯，重重地，顿在石桌上。
声音不大。
却让林薇的心，狠狠地一颤。
疯子！
这个男人，绝对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他到底知不知道，他现在面对的，是谁？
那可是叶轻寒！
是整个青云剑宗，活着的传奇！是所有弟子心中神圣不可侵犯的信仰！
他竟然敢，用这种近乎羞辱的条件，去当面调戏她？
他真的不怕，被她一根手指，直接碾成飞灰吗？
死寂。
竹林里，落针可闻。
叶轻寒没有生气。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洛天，那双深邃不见底的眸子里，第一次，泛起了真正的波澜。
那不是愤怒，不是羞恼。
那是一种，棋逢对手的兴奋。
是一种，发现稀世珍宝的惊喜。
良久。
她忽然笑了。
那笑容，是冰封千年的雪山，在春日暖阳下，轰然消融。
那笑容，是沉寂万载的幽谷，在一夜之间，百花齐放。
那笑容，绽放出了足以让天地都为之失色的，绝代风华。
林薇看呆了。
她从未想过，一个人，竟然可以美到这种地步。
这种美，超越了性别，超越了凡俗，仿佛不应存在于人间。
“你的条件，我记下了。”
叶轻寒站起身。
她没有再看洛天，而是转身，走向自己的房间。
她的声音，从前方，幽幽传来，飘渺而又清晰。
“不过，我的要求，也很简单。”
“什么时候，你能喝出，我这‘镜花水月’茶里，藏着的七种味道。”
“什么时候，你才有资格，跟我谈条件。”
话音落下。
她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砰。”
房门，轻轻关上。
只留下，一个让洛天，都愣在原地的难题。
镜花水月？
七种味道？
洛天低头，看了一眼桌上那套精致的青瓷茶具。
他拿起茶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茶水碧绿，清澈见底，没有一丝杂质。
他将杯子凑到鼻尖，闻了闻，只有一股淡淡的、清新的草木香。
他抿了一口。
入口，微苦。
而后，舌根处，泛起一丝若有似无的回甘。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这个女人……
洛天摸了摸下巴。
有点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