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着朝霞，一团结冰的藻荇破水而出。
顾仙玉小手一甩，将它丢在湖边，抬眸看见师尊悠悠地飞在天上，幽幽地注视自己。
哪怕师尊没有眼睛。
“到底怎么想的呢？”江桐叹气道，“好徒儿，听话，咱把任务退了吧。”
“......它有八百积分呢。”
江桐忍住弹她脑瓜崩的冲动：“你才筑基中期，对面已经金丹了，还不是一般的金丹前期。”
“那，那怎么了。”
少女小手叉腰，底气略微不足：“我也不是一般的筑基中期。”
“......”江桐没话说了。
从他中二地教“剑修就要一往无前”的那一刻起，这位好徒儿的脑筋就绷成一条直线，特轴。
简直跟江月柳有一拼，区别是江月柳不会这么直白地表现出来。
“哎......”他长长叹了口气，深知不能改变徒弟的想法，最终让了步。
“事先约好，只找人，不动手。”江桐道，“找到就回来，别暗戳戳使什么追踪的手段，把他最后一次出现在哪报告宗门就行了。”
虽然这样可能拿不了八百积分，但拿一部分还是没问题的。
“知道啦。”少女歪了歪头，“师父总是这样。”
“这样是哪样？”
“有点......唠叨。”小徒弟低头笑了笑，“不过，我喜欢师父的唠叨。”
这样她会觉得师父在关心她，心里暖乎乎的。
“我是怕你死了，没人给我养老。”
“......”
顾仙玉弯下身，拉出一大块结冰的水草，丢到岸上，小声嘀咕：
“师父，最讨厌了。”
......
——————
晨雾渐渐散去，仙人修行的大山里，走出一匹骏马。
马是好马，人更好看。
鞍甲汗血鬓，青衫柳黛眉。
少女拉着缰绳，身背一把江桐新送的二品灵剑，双腿夹紧马腰，白皙的脚踝上，铃铛被红绳系住，随着颠簸有节奏地叮当响。
这幅打扮，倒是少了点傻乎乎的味道，多了几丝女侠气。
“所以说。”
江桐看了看雪白的大腿，幽幽开口，“为师为何要在这里啊。”
“师父不觉得，系足上比手上好看吗？”顾仙玉无辜。
“......”
江桐低下头，草鞋里的可爱脚趾近在眼前，旁边是小腿的细腻风光。
“为师不觉得，快放为师上去。”
“放心啦师父，系得可紧了。”青衫少女抓着缰绳，“就戴一天，晚上就把师父戴回手上。”
江桐看看腿，咬了咬牙：“好。”
他怀疑这妮子故意的，自打开了那个恋足癖的玩笑，小徒儿就学聪明了。
反正他也不会出来摸，就在面前晃，这样毫无办法，只会心痒痒。
是因为早上那句毒舌？
但这个报复方式嫩了点。
江桐无奈地挪开视线，他真没啥特殊癖好啊。
哎，得摆摆为师的架子了，免得小徒弟认为师父是个登徒子。
一边碎嘴，一边赶路，四天一晃而过。
灵马脚力很足，载着他们跑了小半个青阳州，江桐与顾仙玉也不急，二人先去被屠灭的村庄看了看。
现场可以说惨不忍睹，找不到一具完整的尸骸，大部分人都化作一滩一滩的血水，涂抹在地。
一路问，一路找，目击证人寥寥无几，倒是拜访了那几位金丹期修士。
听闻是上元宗弟子，哪怕顾仙玉只有筑基期，他们也没有怠慢，很客气地提供了些线索。
黑布蒙面，黑衣人，一言不发便开杀，心狠手辣......
宛如放屁。
这算什么线索。
最有用的线索还是那片黑雾，袁怒河甩出黑雾后，便有万蚁噬心般的疼痛，身体和灵魂都被蚕食。
出了沂州府，走马开州府。
山溪潺潺，顾仙玉下了马，汗血马打个响鼻，在溪边饮水吃草。
少女脱去草鞋，柔夷舀起一捧清水，咕嘟嘟喝了个够。
接着便把白皙的小足浸到溪水中，晃晃荡荡，红绳铃铛被水流冲得叮当响。
她到底没把铃铛戴回手上，江桐也默认了。
“还剩几个地方？”江桐问。
乾国是上元宗的附属，青阳州相当一部分区域都归于乾国。
“通州，沂州，庐州......”顾仙玉动着小脚脚趾，打开地图，有些失望道，“只剩开州府了。”
江桐竟不自觉松了口气，相比小徒弟去冒险，他更情愿让她苟一些。
剑修的冲劲也得建立在实力基础上，乱莽就是蠢。
“开州府若没找到，便回去吧。”江桐的魂体摸摸徒弟的脚趾，轻声道。
“袁怒河真出了乾国，追踪的难度会大大提升，别冒这个风险了。”
“不好......”少女有些扭捏。
江桐叹了口气：“听话......”
“我说，师父不好。”
“啊？”
小徒弟不自然地挪了下腿，咬紧下唇，望着他的眸子有点儿恼：
“师父说话就说话，不要像棉花一样挠来挠去，痒死了。”
“有吗？魂体是这样的。”江桐若无其事地收回去，“刚刚说的你听到了没？”
“听到了！”
顾仙玉喊了声，停止不自然的扭动。
江桐笑了笑，正想说什么。
忽然，他脸色一僵，飞速隐匿身形，回到铃铛内。
身后隐隐有动静。
“谁？！”
少女反应很快，厉呵一声，提剑勾上草鞋，一个蹬跳往密林中追去。
她有些气急，倒不是怕刚才被人听见，而是怕江桐......
师父的存在被坏人知道了怎么办？
若真是被知道了......
少女眸中闪过寒意，不动声色，把手里剑攥更紧了些。
林中错综复杂，对方似乎有某种隐匿气息的法子，很快消失在重重阴影里。
纵使江桐凝神展开神识，也无法判断出具体方位。
顾仙玉追着追着，不由得放慢步子，蹙眉思考究竟要往哪走。
“左边。”江桐睁开眼，感应到模糊的方向。
“啊啊啊！”
恰时，一声女子惨叫自左边树林传来。
少女没再犹豫，施展身法，十息之内便赶到一处空地。
待看清眼前场景，顾仙玉吃了一惊，却也没贸然上前。
一名黄衣女子正拼命挣扎，她的右手臂上赫然缠绕着缕缕黑雾，隐约传来悲泣哀嚎。
再细细一看，不禁毛骨悚然。
那右手小臂，竟已被啃出森森白骨，血流如注。
“救命！道友救命......”
看到顾仙玉，黄衣女子灰蒙的眼眸亮起，似乎看见了丝丝生机，大声呼救。
少女蹙一蹙眉，正想执剑走近查看，怎料脑海响起江桐的传音。
“仙玉，退后！”
那黄衣女子已然站起，手中一挥，黑雾迎风而张，竟朝这边袭来！
少女反应够快，早已后撤数步，可黑雾依旧如影随形。
她咬咬牙，正思索别的法子，江桐却主动出了铃铛，避也不避，直直一头扎入黑雾中！
黑雾停滞原地，没有再追击。
“师父！”
这一切都发生在短短两秒内，顾仙玉大喊一声，眼眶发红。
她，她还没有让师父看上星星呢......
顾仙玉想也不想，提剑就朝黑雾冲去，想把她的师父救回来。
而那黄衣女子冷冷一笑，已然伸出白骨右手，朝顾仙玉抓来。
“你还我师父！”少女不躲不避，挥剑便斩。
锵！
刀骨交接，竟将她震退几分，女子筑基后期的修为暴露无遗。
下一秒，少女又像咬人的小猫一样冲上来。
黄衣女子神色一变，勉强招架住少女堪称玩命的攻击，一边下意识向黑雾望去。
她为何感应不到千魂雾的存在了？
殊不知，此时的黑雾内。
江桐看着面前的魂魄精华，魂体竟隐隐有些流口水的冲动。
啧啧。
这都是......大补之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