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怀之迅速将白玉剑收回锦囊，整理了一下表情，上前打开了房门。
门外站着的，竟是柳诗如。
她看着杨怀之，眼神中也是闪过一丝诧异，随后立刻调整状态，微微欠身，开口道：“师兄，冒昧打扰。”
“师妹有事？”杨怀之问道。
柳诗如从袖中取出一封以火漆封口的信笺，递了过来：“家姐柳清如，是一名天机师，常为各大贵族答疑解惑，她嘱托我，在招新大会这日，务必将此信交予此间屋舍的主人。”
警惕性在杨怀之的心中猛然升起！
自己化身凡人后，只有“窥伺女浴”一事略微引人注意，其他时间应当十分低调，可身为一大贵族的柳清如，却以这般方式与自己通信！
难道……是那外部力量发现自己还未身死吗！
他接过信笺，目光落在封口的火漆上，那里清晰地压印着一个徽记，那正是柳公爵家族的印章。
他抬起头，看向柳诗如，只见她递完信后，便再次微微一礼：“信已送到，诗如不便久扰，告辞了。”
送走了柳诗如，杨怀之关上门。
火漆上的公爵徽记，在昏暗的屋内依然透着一种贵气，他沉吟片刻，还是轻轻拆开了信封。
信纸质地优良，透着一股淡淡的馨香，上面的字迹清秀婉约，一看便知是受过良好教育的大家闺秀所书。
信的内容很简短：
“致此间屋主：
冒昧打扰，妾身柳清如，略通天机之术，阁下所居此地，于是心中有些许疑惑，望能当面请教。若阁下得闲，敬请携此信，移步至苍梧洲柳府一叙。”
落款处，依旧是那个清晰的柳公爵家族印章。
杨怀之看着这封信，心里一阵无语。
当面请教？
还让自己单刀赴会？
现在如今自己十分低调，能被公爵之女注意，这背后若无蹊跷，鬼才信。
眼下他修为低微，毫无自保之力，那柳公爵府邸，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无异于龙潭虎穴。
谁知道这看似客气的邀请背后，藏着的是什么？
凶多吉少，不如不理会。
杨怀之将信收入锦囊之中。
当务之急，是半月后的峰内小比，必须尽快提升实力，至少要先摆脱这尴尬的杂役弟子身份，成为内门弟子，才能获得更多的资源和与林清雪接触的机会。
他盘膝坐在硬板床上，内视己身，那斑驳的五行灵根太过碍眼，修炼起来事倍功半，简直就像个破漏斗，多少灵气进来都得漏掉大半。
虽说如此，如今自己的天道权柄太过微弱，仅凭一把白玉剑，也是宝剑配“和尚”，使用者不强，更别说要调查“破碎”。
世间功法万千，并非所有都追求灵根纯粹。
他依稀记得，似乎有一门专为五行灵根打造的奇特功法，名为《念心诀》。
可惜，这《念心诀》修炼条件苛刻，传承早已断绝，下落不明。
宗门对外门弟子开放的藏书阁，他早已翻遍，连个影子都没有，看来，只能等进入内门后，再去内门藏书阁的更高区域碰碰运气了。
……
氤氲的热气从浴桶中升起，夹杂着灵草特有的香气。
林清雪将整个身体浸泡在温热的水中，只露出脖颈以上，水温恰好，舒缓着她修炼后疲惫的身躯。
她想起上一次沐浴时，若非巡逻队的师弟恰好发现了杨怀之，自己还无法发现他这一人，也正因如此，自己才能了解他这个与自己相同的“异类”。
杨怀之……
林清雪下意识地将嘴巴和一小部分鼻子埋进了水里，温热的水没过口鼻，能让她感到一丝安心。
“咕噜噜……”
几个细小的气泡从水下冒起，在水面破裂。
她保持着这个孩子气的姿势，眨了眨眼。
泡澡很舒适，能洗去身体的一部分疲惫，却无法正在驱散那常随心边的焦虑。
那种由无数次轮回积累下来的疲惫感，只有在那个人身边，在他无意间的触碰中，才会像被烈阳照射的冰雪般，融化片刻。
可是，那种感觉消失得太快了。
不过一个时辰，那令人厌烦的疲惫便又卷土重来，甚至比之前更加严重。
她……又开始想念那种触碰了。
……
夜色已浓，杨怀之正在房间中静坐，一阵轻微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起身打开门，门外站着的是林清雪。
她似乎刚沐浴过，换上了一身干净些的素白长裙，墨黑的长发还带着些许湿气，随意披散在肩头。
一股混合着皂香与某种花香的清淡气息，随着夜风轻轻飘入杨怀之的鼻尖。
见到杨怀之，她目光微微游移了一下，才开口道：“……打扰了，能不能……陪我散散步？”
杨怀之看着她与平日不同的神态，心想，她应该是有话要说，于是点点头，顺手带上房门。
两人一前一后，默不作声地走在洒满月光的小径上，向着宗门内那片僻静的湖泊走去，夜虫低鸣，湖水泛着细碎的银光，微微荡漾。
林清雪走在前面，沉默了很久，才轻轻开口：
“……其实，我并不是天才……”
杨怀之脚步未停，只是安静地听着。
“尚未开始轮回时，在我现在这个年纪时，”她继续说着，“我甚至……连踏入内门门槛的资格都没有，资质平庸，悟性也一般。”
林清雪苦笑了一下：“不过是靠着比旁人多了太多太多的时间，一点点硬熬，一点点积累，才勉强走到了今天这个位置。”
她停下脚步，转过身来，面对着杨怀之，月光照亮了她脸上那罕见的脆弱与迷茫。
“如今，外人看来，我是一介剑主，堪比金丹初期的修士，可是……我已经很久没有任何长进了。”
她顿了顿，继续道：“无论我如何闭关，如何苦修，修为都如同凝固的玄铁，纹丝不动，师尊说，是我心不静，杂念太多，若不能平息内心焦躁，恐怕再难突破。”
林清雪抬起眼，望向杨怀之，眼眸中倒映着月色，也映着他的身影。
“那些焦虑不安……如同影子一般伴我左右，我从未真正摆脱过它们，直到……遇到了你后，才似乎有一些……微微的缓解。”